打鼓球

游泳叫“打鼓求”，仰泳叫“摊轮板”，潜水叫“密鼓求”。叫某人潜水过来就说：“XX，你一个密鼓求巩过来啊！”

灰锅说他们那边有人巩觅鼓球，一个觅球下去，半天没起来。别人说，这人该厉害吧，这个觅鼓球巩得时间长！又过了半天，还是没起来。最后发现他扎到泥巴里面早淹死了。

泡在水里叫“浯”。村头的闸口，经常有人在岸上骂：“冰冰，你好霉气（做事不考虑后果。用法和呆气，粉气，chua气，急着，日野，二黄类似）呀！浯哒这半天，还不赶紧给我死哈回去！”

那冰冰飞也似地爬上岸，边捡衣服边说：“浯哒好一哈？正义巴子浯地时间还长些，他屋地啷（怎么）没人来喊他啊？就您啦（敬语，您的意思）喜欢来鬼喊鬼喊……”

村头的闸口，河水清澈，风景优美，是打鼓球的绝佳场所。闸口中间有块水泥台，一米来长，半米来宽，离水面时常保持在一到两米的距离，非常适合跳水。

跳水以倒栽最受人瞩目，大概因其技术含量，观赏性，风险系数都比较高的缘故。栽得好，一片喝彩。栽得不好，身体和名誉都将受到严重打击。

“栽得不好”主要指肚皮或后背先入水，我们称之为“挎门板”。大概是像一扇门板直挺挺地“挎”到水面上的意思。一旦有人“挎门板”，人群中便会爆发出欢活笑声。

看那人挣扎着出水面，呲牙咧嘴的模样，我虽然也跟着笑，但笑声中常杂几分同情。因为那种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的感觉，我常有体会。我若挎完门板，一般要捂着剧痛的肚子，像只蟋蟀趴在草地上哼哼唧唧半天才能继续下水。

除“挎门板”之外，还有更为惨痛的，我也有幸体会过多次。

通常也是由倒栽引起。入水之后，短裤就像知了壳般脱身而去，只剩肉身继续前行。不禁暗呼“拐哒（坏了）！”急忙窜出水面，四顾去寻，只见夜色下，众人都在嬉闹，哪有无主的短裤？入水去摸，更如大海捞针，此刻短裤大概已随水流漂到邻村去了。

正焦急彷徨，偏这时有人过来笑闹：“小风小风，快看，蚊子又挎门板了，只怕肚子都快被挎破耶……”

为掩饰窘境，也只得勉强回应：“哈哈，哪个叫他要带意思（逞能），该地！还学倒栽，人也学得好，鬼也学得好？哈哈……”笑声中未免带着几分窘迫，几分不自然。

天色渐暗，打鼓球的人渐少。此时的我既不敢去跳水，也不敢乱动，像根木棍般杵在水里，已经感觉不到一丁点打鼓球的乐趣了。本想等到天黑，人们看不见了再上岸，但又实在捱不住……万般无奈，只得找灰锅问：“有没有在河里看到一条短裤？”

灰锅疑惑：“没有啊，你的短裤掉了？”

我顾不得羞臊：“是地是地，快帮我找哈！我一个人找半天都没找到……”

“这哈去哪找？天都黑了。”

我急道：“找啊！叫他们都找。不然等哈我呛啷（怎么）回去？”

灰锅想想说：“……我的短袖还在干摸体地（岸上），到时候，你把短袖往身上一裹，往屋里一跑……”

我大怒：“那哪里裹得住？快找快找……”

灰锅无奈，只得发动大伙一起找短裤行动。众人得知，更是嬉笑万状，连刚才挎过门板的蚊子也过来笑，我泅在水里更觉羞辱。

胡乱找一会，都说找不到。万般无奈，只得咬牙光身上岸。随便捡个上衣，往腰间一罩，死死抓住衣服的空挡处，抄小路飞奔回家。途经眼儿媚家时，更是紧张万分，生怕被眼儿媚出来撞见了……

眼儿媚

眼儿媚离我家不远。她似乎很有旧时小姐的风范，极少在她家之外的地方出现。整个童年我和她接触都不多。

玩“锅锅烧火”，正唱：“豌豆巴果，哥哥烧火，姐姐炒菜，我拿碗来……”的时候，眼儿媚过来，将手里的荷花往我面前一丢说：“这个给你们当菜吧。”

我看着手里的瓦片，泥巴，沙土，杨树叶子……再看看那朵荷花，洁白可爱，婷婷袅袅。不由得生出一股仰慕之情。

天上有飞机飞过，那可是稀罕之事。大家都仰头去望，惊喜地大呼小叫。

眼儿媚问：“在哪在哪？”

我说：“在那在那。”

眼儿媚还是看不到，我只得板过她的肩，让她顺着我的手指去瞧……在那短暂的一刻，我一度有些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