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阴雨的时节稍过，便是起风的时节。

起风的时候，窗外的桃花落一地，就没了。

换来压满枝桠的香樟叶，翠绿挤落了绯红，绯红落一地，起风的时候，就散了。

还有毛茸茸的柳絮，来不及落地，风一吹，就是天涯。

聚在一起的时日，念叨着别离，便把团圆过成了送别。

送别的时候，一人一包，路上不回头，便是对留在那里的人和回忆的珍重。

这就是四月，衣裳薄了起来，空气多了些潮热，还是马不停蹄，却藏了念念不舍。

大家都把爱藏起来，绕啊绕，转啊转，猜啊猜，就像《杀死比尔2》里的Budd，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在服部半藏刀里，苟且偷生。亦如Bill把尊严都藏进子弹，告诉Kiddo我爱的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女孩，最后受她一招五雷穿心掌，罗曼蒂克式地起立，倒下，成全了一场以复仇为名的深爱。

不能回头，希腊神话里的俄尔普斯出冥界时回了头，爱妻欧律狄克成了永远的亡灵；不能回头，圣经·旧约·创世纪讲述罗德的妻子在逃离所多玛时回了头，便化为了死海边上的盐柱；不能回头，踏上孟婆桥，就得干了那碗汤，往生的路要一丝挂念没有地走下去。

不能回头，要一往无前，如摩西出埃及般坚定。

但佛家的偈句里说回头，回头是岸。讲的是度化。度尘世要经历苦，经历难，在逃避苦逃、避难的路途上又遁入魔。所以彼岸去不了，彼岸的极乐已与你无缘。你要折返，从魔中折返，回到此岸。此岸又是苦、又是难，那还要不要度，既已回头，又将何去何从？

但我们都在往前赶，都怕错过了最美好的时代，最美好的人，哪里想着回不回头。

可又希望，哪天度不过这苦这难的时候，回头看，那人那事还在，物是人是都还是当初，却不知心里的当初，早已幻化成一幅遥远的山水，只能挂在孤零零的墙壁上，瞥一眼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