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

文‖ 景农

        命如草芥，泪似珍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幸福来过又走了。去远方流浪吧，这是最好的归宿。

                  （一）世人皆醒我独醉

我叫薰，薰衣草的薰，一名自由撰稿人。或许是因了这个名字，所以凡是与薰衣草有关的东西，我都喜欢。我用薰衣草味的沐浴露和洗衣液，衣橱里挂着的香囊也是薰衣草味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去普罗旺斯看一眼那一望无际的薰衣草。

我喜欢文学，非常喜欢，确切地说是喜欢文字。在母亲眼里，这叫不务正业，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连份安稳的工作都没有，怎么来养活自己。我知道，她其实是在叹息这么多年来辛苦的付出。所以，每次我打电话回家，她都要数落我一番：“别看你从不跟我顶嘴，但你向来就不听我话。念初中的时候，让你报考师范院校，结果你偷偷地报了高中；高考毕业，你终于如我所愿进了师范，却学了什么非师范专业。现在好了，尝到苦头了吧……”她其实不知道，只要有文字，我一点都不苦。

我知道她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每次打电话，我都不反驳。她也只是发几句牢骚而已，我又何必那么认真。况且，从小到大，我都没跟她顶过一次嘴。

我以为，或许这辈子，我会陪着文字，或者文字陪着我，然后孤独终老，直到那天遇见他。

          （二）茫茫职场，工作难求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在我三天滴水未进，母亲又断绝了对我的经济供给的情况下，曾经视金钱如粪土的我，此刻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了。简单梳洗打扮一番，我奔向了人才市场。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只要有一份工作，能供得起我一日三餐的开支就好，反正我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转了一圈下来，才发现工作真的好难找。无论什么工作，都要专业对口。这时，我不禁对母亲的唠叨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

正当我准备背上包逃离的时候，一名男子站在了我面前，笑着问我：“愿意做文秘吗？工资不高，待遇一般，每周双休。”我从来没听过这么诚恳的招聘，实事求是，不像许多单位，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上班报到第一天，才发现是“羊入虎口”。出于他的真诚，我也很真诚地看了他一眼，并留了一份简历给他。其实我留简历还有我的小算盘，就是那诱人的双休。你想想看，工作之余，还能有那么多时间来做自己喜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多年后，我才知道，我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多看了他一眼。

一天下午，我出去买菜，回家后发现手机有陌生号码的未接，也没当回事。正当我在厨房忙进忙出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接起来听了半天，才想起是那天的声音，是通知我第二天去面试的。我真感谢他的执着，要不是第二次电话，我还不知道要断炊到什么时候呢！所以，虽然我们还未正式认识，但我对他早已心存感激。

过五关，斩六将，我成了这家小公司的一名文秘，每天就是接接电话，打打文件，工作相当轻松。

          （三）谦谦君子，淑女好逑

领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后，我决定请他吃饭以表谢意，很拙劣的理由，可他还是答应了。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嘴角有一丝笑意，好像是看穿了我的“计谋”。

那顿饭吃的什么我已经忘记，只记得我一扫平日里的潇洒，笨拙得就像是一个小丑，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一个劲儿地消灭眼前的“小山”。多年后，他跟我说，没想到我那么能吃，怪不得没人要呢。记得当时，我听了这话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觉得很幸福，因为他已经在我身边了。

我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日久生情，但我和他，什么都不是。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我们好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我喜欢看他低着头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看他遇到问题时眉头紧蹙的样子，喜欢悄悄地跟着后面看他走路的样子，喜欢看他的一切，我就是这样深深地陷进去了。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却有着磁铁般的引力。他脾气很不好，生气的样子很可怕，可有时候又天真得像个孩子，一脸的坏笑。我看了他写过的所有文字，却从没有评论过一句。因为我从文字里所读到的，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我只知道，每次看了，我都很心疼。

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他了，从见他第一眼开始。但是，我没有开口。如果没有那次，我想，这一切，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更不会知道，他的存在曾经给我带来多少的快乐，还有幸福。

              （四）爱好是个“叛徒”

温暖的阳光，惬意的午休时间。我睡意朦胧地抬起头，本想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然后开始工作，却不小心碰翻了他手里的咖啡。慌乱中收拾残局的时候，我的素描散落了一地，上面全是他各种各样的姿势，但更多的是背影。我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是的，我除了喜欢文字，还特别喜欢素描。闲来没事的时候，我喜欢把我看到的他画下来。

他会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吗？他会告诉我不要自作多情吗？还是……种种的猜测让我忐忑不安。

结果，几天后，他发了信息给我：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在一起好好爱。

              （五）单车后裙裾飞扬

我感觉，他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让我爱不释手。

一有时间，我们就会骑着双人脚踏车，走遍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知道了哪家店铺的衣服便宜又好看，也知道了哪条巷子的小吃摊有地道的美味。这让我感到很幸福。其实，最幸福的不是这些，而是有他陪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一起做每一件事。

我们骑着单车一起去山顶看日出，在空旷的山顶，我们对彼此喊着“我爱你”，我们还去了海边，在那里写下了爱的誓言。

他骑着单车，汗流浃背，我坐在后面，手里有吃不完的小零食，冰激凌、冰糖葫芦、棒棒糖……还会时不时地催他能不能骑得再快一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双手从后面紧紧将他抱住，那是属于我们的幸福。

“我们会在一起吗？”

“那当然了，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

“可我没有房子。”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也没有车。”

“我更喜欢你骑着单车载着我到处跑。”

“或许，这辈子我都无法带你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

这次，我避而不答，而是岔开了话题自言自语道：“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是等待爱情，只要用力呼吸，就能看到奇迹。有你在，我哪里都不需要去了。”

“可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给你幸福。”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你已经做到了。”

闭上眼，张开双臂，风温柔地抚摩着我，一股香甜的桂花香直往鼻孔你钻，就连树上的知了也热情地演奏了起来。

                      （六）爱转角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有任何理由。”那 天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他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出奇的安静，虽然心像是用鞭子抽过一样，却只是转身默默离开。因为我明白，不爱了，就是不再爱了，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只庆幸他没有“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这样的话来搪塞我。

背对着他，努力不让自己去看他，眼球却无法在别处聚焦。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微笑的脸却渐渐清晰。呼啸而过的大风将我湿润的眼角风干，可我多想让那风也能将他留在我眼中的模样一块风化。这双害人不浅的眼，为什么还是认定他紧紧不放，明知多看一眼都是飞蛾扑火般的毁灭，依然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灼热去碰触那零度以下的灵魂。接着，耳边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刺鼻的味道让我很想逃离那个地方。

醒来的第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正好照在我的床头，母亲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其实昏迷多长时间都无所谓，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包括他在内。

是的，在我找到这份工作之前，我曾发生过一次车祸。那次车祸导致我失忆了，而且是选择性失忆，有关他的一切成了一片空白。

            （七）不能说的秘密

现在我终于想起了一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怪不得我会这么喜欢他。原来，曾经的我，比现在还要爱他。可是，他已经走了，连工作也辞了。

多年前的那天，也是一样的阳光，站在马路边上，他对我说了同样的话，可他还没有向我解释，我就发生了车祸躺在医院里了。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我出院后，他曾多次找我想跟我说清楚，却被我母亲阻拦在外面。我母亲告诉他，我都已经被他害得失忆了，再也不想让我跟他有任何关系了。从此，他就默默地守候在我的身边，站在不远处我转身就能看得到的地方守候我。当他从我朋友那里得知我要找工作的时候，他安排了我们在人才市场的那次相遇。因为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了解我，知道我一定会喜欢那份工作的。

他曾想通过我们的朝夕相处来换回我的记忆，然后给我一个解释。却没想到，我会再次喜欢上他。而我们在一起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们曾经做过的。他两次的拒绝，都缘于我母亲的干预。可我始终都没给他机会向我解释清楚。

听到这里，我早已泣不成声。他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想起了曾经的一切，他更不知道，他是我的宝贝，我只是暂时将他丢了，但我一定会再找回来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怨过他。其实，他什么都不必向我解释的，因为当你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就连恨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要走得那么决绝，他为什么不等到我醒来后再走呢。或许又是我母亲的缘故吧。可是，他连一个让我替母亲向他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样走了。

                        （八）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他走后，我训斥了那个乱射箭的小娃娃，还把它的箭悉数收回。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这个年龄的我，不可避免地成了各路媒婆的众矢之的。

频繁的相亲，让我变得麻木，连回绝的话都懒得搜肠刮肚：“这辈子，我只想与一个人结婚，虽然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但我相信，只要他会回头，只要我还在原地等待，我们就一定会再见面的。所以我们就不要再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母亲拿我没辙，只好放弃这毫无意义的行动。朋友劝我说：“你真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所以不要为了一个人而轻易放弃自己的婚姻。”我却固执地认为，在爱情的世界里，任何人一辈子都只能为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包括做任何事。如果还会有第二个，那就只剩下妻子或丈夫的责任和义务了。无论什么时候，我依然相信真爱。我不敢说自己是情种或情痴，我只是不想让所谓的婚姻亵渎了神圣的爱情。

                  （九）给我一支烟

白天，我依然笑靥如花地工作，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看不出有丝毫的忧伤。

月夜，我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是做一些断断续续的梦，很奇怪的，然后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让我很讨厌睡觉。所以我会一个人独坐窗前。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却只是燃着，我不曾吸一口。谁说，抽烟要么是男子的专利，要么就是女子堕落的标志。可我既不是男子，也没有堕落，我只是在看着香烟燃烧，然后在键盘上敲击着一个个伤痛的文字。

他最喜欢抽的是一种女士香烟，薄荷味的。他说过，这种香烟一点都不呛，很享受。即便如此，我也始终都没有抽过一口。在寂静的夜里，我在屋子里点了无数根香烟，确实如他所说，满屋子都是薄荷的香味，感觉就像是他在我屋子里抽烟一样，可我已经无法说给他听了。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星期天的午后，我慵懒地坐在咖啡店里。在我很想他的时候，咖啡店正好播放着这首歌。我在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是否在像我想他一样想我呢？他会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爱着他或是比我更爱他的女子吗？一想到这些，我突然就泪流满面，起初只是小声地啜泣，后来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像个泼妇一样，完全没了所谓的文人模样，或是淑女的姿态。还是学会奔跑吧，让风迷离了双眼，泪就不会溜出来让我措手不及，即使它要出来，也会被速度飚到无人看得到的角落。

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春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所以我相信，他走了也一定会有再回来的时候。

                （十）“出去走走吧！”

他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母亲来看过我一次。我想，她看我是假，来看他是不是又回来是真。结果，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了我满屋子的香烟头，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便拿起笤帚扫起了地。我本可以告诉她，我并没有抽烟，但我什么都没说。

“出去走走吧！”临走前，母亲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是自他走后这么长时间以来，母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或许，她是想试着拉近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别让我再恨她了。其实，我没有恨过她。“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从懂事起就明白这句话的涵义，又怎么会轻易伤害母亲的心呢。只是，他走后，一并抽掉了我所有的力气，让我没有力气跟任何一个人说话，包括母亲在内，仅此而已。

是该出去散散心了，一直这样子也不好。最终，我听从了母亲的建议，辞了职，背上行囊，走了。

出游的第一站，我去了他家，看望了他母亲。但我没有跟他母亲说起我们的事，只是告诉她我是他的同事，然后很愉快地聊了一天，还一起做了家务，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也很幸福。

他母亲告诉我，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但总会按时寄钱和写信回家，但信封上没有邮戳，也没有地址，也会按时打电话，只是号码总没有固定的。

晚上，我在他的房间休息，因为我想再多陪他母亲一会儿。

梦里，我看到他了，他在对着我笑，还跟我说话：“我一直都站在你转身就能看得到的地方守候你，一直都是……”我还看到，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片的薰衣草，一望无际。

然后，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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