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

作者: 欢喜姑 | 来源:发表于2016-08-25 12:23 被阅读0次

    (一)

       周笑笑肯定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我刚见她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是军训,她站在我旁边,俏皮细碎的卷发温柔的扎在耳后,皮肤干净细腻,阳光悉悉索索的淋在她脸上像在跳舞,她把眼睛笑得弯起来,左眼角的泪痣漂亮得像是画上去的。

       我对眼角有泪痣,嘴角有酒窝,笑时露虎牙的女生天生没有抵抗力。她一个人占了两。我们很快同出同进,多年以后我们成为一起睡过觉泡过脚骂过街见过彼此最狼狈糟糕模样的朋友,但回头看,这样的朋友有很多,她无疑是唯一开在角落打着柔光依旧洁白的那一朵。

       她听说我想讲她的故事,爽快的请我吃了顿饭,我就喜欢她这样隔三差五的让我不好意思,当然她也喜欢,她享受自己慢慢变瘦我却越吃越多的的快感。刚认识的那会儿我们还是相约一起减肥好伙伴,现在只剩下水肿痛苦的我和貌美如花的她。然而她一步一步到今天的的模样都是有由来的。

       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总是沉浮在每一个癞蛤蟆心头,从县城里出门的她小学刚毕业,家里熬过了风餐露俗的抢粥喝的日子,他爹的公司有了起色,把她送进了市里的一群贵族中学。后来她跟我说。

       你肯定不记得了,我们是小学同学。

       我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彻彻底底败下阵来。由于自己小时候看很多忧伤的故事极其痛恨遗忘,所以老是慈悲为怀的以为自己是女菩萨用心记住班里每个同学,三年过去我明白一个道理,女菩萨只是指长得好看的人。

       那时候周笑笑刚进学校,是个货真价实的土肥圆,皮肤又糙又黑,人又脏又挫,拖着布满杜鹃花的箱子进宿舍后用手抹了一把鼻涕,你们好,我叫周笑笑。

       只有两个室友坐在床上聊天,她们扶着脸上的面膜,偏过头隔着精致的床帘瞥了她一眼,她只听见一声漫不经心的你好。

         整个初一是怎么度过的呢,刚开始她会找她的临床聊天,突然有一天听别人说临床请了一周的假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自言自语一个周了。走在学校的走廊上经常看到到路过的男生眼里渗出浓浓的嫌恶,虽然那时候嫌恶这个词在她脑袋里并不清晰,她的眼睛里只有对新世界的好奇与兴奋,但后来幡然醒悟的时候着实让她狠狠的羞耻了一把。

        那时候有个男生是班上的纪律委员,也是她们这组的组长,他第一天收数学作业的时候来到她面前,有些惊讶的说“原来你就是周笑笑”

       其实周笑笑已经忘了男生当时的表情,只记得他高高瘦瘦干净整洁,跟他说话的时候脑袋有些浮浮沉沉的,感觉窗外的景色都跟着一起飘了起来。

       然而每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浮起来的时候,就代表梦要醒了。

       那时候的男生宿舍喜欢在熄灯以后叽叽喳喳的聊天,纪律委员说,谁再说话就喜欢周笑笑!随后全场静默。

       周笑笑的青春期似乎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掐灭了

       正真的导火索不是这种藏头露尾的恶意,而是明目张胆揭露和撕扯。

    (二)

       那篇课文到现在都让周笑笑记忆犹新,稚嫩的童声爽朗整齐,“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部队、我们的战士,我感到他们是最可爱的人。”当她沉浸在战士们内敛的热血里时候是,耳边传来人到中年语文老师故作亲切的询问

       同学们,对你们来说你们最可爱的人是谁呢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后响起叽叽喳喳的试探

       樱桃小丸子比较可爱啊。

       我们家的珍妮最可爱了。

    老师扶了扶眼镜,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把走神的周笑笑叫了起来。她吱吱呜呜了半天硬是想不出她的生命中值得去狠狠爱一把的人,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明白爱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初中就像小学一样晕着脑袋黑着眼到处撒野就好。现在想来那副毛头毛脑的模样真蠢透了,难怪老师沉下脸让她尴尬的继续立在空气里,四周满是悉悉索索嘲笑声。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老师是又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猛的敲醒了睡着的彭洋,每个班里都有几个扛把子,彭洋就那其中皮肤黝黑面目狰狞的头头。他将布满口水的书从脸上拿开,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这时候老师也不再故作亲切了,皱纹挤成一团一团的。

       彭洋,你最可爱的人是谁,你成天这样难道对得起他?

    大家本以为彭洋会用像往常一样沉默来应付赵老师三天两头的为难,可惜他们低估了起床气对一个青春期楞二头青的影响,彭洋无不挑衅的吆喝

      哟,最可爱的人我没有,可最丑的人不就在那站着嘛,你问她去呀。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留下周笑笑呆头呆脑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是那幅蠢模样,其实她早该意识到了,她和这里的人是不一样的,她们穿漂亮的裙子,讨论她没听说过的牌子,在食堂吃饭只嫌弃的吃两三口,每天用牛奶和瓶装矿泉水洗脸,这样的人,和只穿地摊货和妈妈的衣服的自己,和每次吃饭连落在桌子上的都要夹起来吃干净的自己,说话带着浓浓的县城口音的自己,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

      可是她不甘心,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改变这些事,她不明白彭洋的直突突的恶意从何而来,也不清楚自己13岁的身体里包裹着怎样的执念,在整个教室的人都盯着自己看的的时候,那些执念猛烈的炸开了。轰的一声,火星流窜,碎片纷飞,周笑笑就在这支离破碎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坐在我对面的女人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还在喳吧着嘴回味的,“当时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我嚎嚎大哭或者隐忍不发,我又不是灰姑娘给他们看着好玩儿的,不过,他们既然要看,那么按剧本走多没意思啊。”

      那天,她面对彭洋突如其来的恶意就那样直突突的向后倒了下去,额角磕到了身后的桌子淌了一地血。

    她笑着对我说,从那以后,我就是从血泊里面站起来的战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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