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经年的冬夜,我又要被浸泡在泪水中的文字淹没呢?
从苹果快熟到售卖完毕,母亲一直忙着做饭,料理家务。几位工人干完活走了以后,我和母亲吃过晚饭总在一块儿聊聊天。她坐个登我坐个登,一聊便是一两个小时。不管聊什么,总没有不同意见,也没有任何争论。这在我们娘儿俩之间,算很少有的融洽温謦了!看她坐的时间有些长了,我就回屋,她看我上楼就关了路灯,休息了。
在聊天中,我几次发现当说起去年得恶疾去世的妻子,她猛然伤起神来,叹息沉重,伤心不已!
这也是此去年后半年以来,我一直担心的。生怕家中变故,引起本就身体较差的老人的什么闪失。其间,我也做了些许努力,好在今年年中以来,母亲身体转好了一些。
母亲是心里藏不住丁点儿秘密的,说话间我还是能感觉得到她心事很重,只是因为性格刚强而硬撑着罢了。
这样的给我做饭半月多吧,有一天晚饭后,我劝她还是去老庄子里帮父亲做饭,喂喂鸡,我毕竟年轻。她听了我的劝,说我的一些话有道理。第二天早上,我起床迟,下楼时看见她等不住我已经从巷道里往下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的鼻子莫名酸楚了起来!
听说,人生在世养儿育女,子女对老人来说,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来报恩,要么来报仇。我想,我之与母亲,到底是报仇抑或是报恩呢?老人自食其力,一生辛苦劳累,我供养甚少,而且时常顶撞,出言不逊,似乎真是恩无所报,报仇的多!
可我哪里知道,这点母子独处的光阴,竟是我和母亲最后的共享时光呢?
没几天,父亲打电话,说是母亲感冒稍好,汗流不止。我听医嘱,去镇上买药,拿去让她吃上。看她坐在炕上,精神尚好。我叮嘱父亲让给按时吃药,别吹风,捂几天。母亲嘱咐我让去窖里给我拿些大点儿的洋芋,吃她剥好的白菜芯。
第二天我问情况,父亲说比前一日好转了。我也就想当然,认为是感冒体虚,生脉饮吃的有效果,也没再多想什么。
又过了一天早起,我刚泡好茶喝了一口,电话响了,我一看是父亲,赶紧接通,那头传来父亲急促喊母亲的名字。我急忙跑出门发动车子,到屋子里时,母亲坐在靠椅上,双目紧闭,脸色腊黄,额颊有汗。我一摸手臂,手臂汗潮,不能言语。我急忙掐了掐人中,一会儿才能回答我问话,说不疼,没啥感觉。又过了一阵,我和父亲把母亲抬抱到炕上睡下来。我想了想,感觉情况不好,急忙开车接来中医老哥。老哥趴在炕沿一摸脉,回头跟我说,人不行了。
我跪在母亲身旁,握紧她要撒开的手,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气绝而亡!我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母亲咋就这样走了呢?就像风吹灭了一盏灯!我为母亲整理双腿,放好两条抱我长大的胳膊!她仍穿着旧脏的衣服,头发因为汗湿,拧成一绺一绺,我可怜的妈,你是操心我操死的呀!
母亲就这样溘然长辞于世!疫情紧张,远在西藏的两个妹妹不能来送她最后一程,四个孙儿远在三地也不能见奶奶最后一面!
为母亲守灵的第二天晚上,妹妹说就前几天,她和母亲视频,母亲还给她说,她的儿长大了,知道给她铺被,插电褥子,提尿盆。说起来高兴得很。我一听,看着躺在地上再也说不成话的妈妈,心里生疼生疼!大人竟如此容易满足!她的高兴是那么简单,简单地证明了我为她做的太少太少了!
母亲一生勤快手巧,不知疲倦。性格耿直,心无半点秘密。和姐姐整理母亲遗物,有人提醒我摸摸衣兜,我流泪无语。母亲一生辛劳,从没有过一分私房钱。就和她藏不住一句话一样,让人无法接受!
母亲离世,已然十日余,可我心绪一刻不能平静。做为她的儿子,我亏欠她太多!趁她还没走远,我把她给我的心肺肠子翻出来凉晒凉晒。告慰她的魂灵,抚平我的灵魂!母亲非但没有因我而轻松生活,反而时常受我批评指责。末了,又因我而操劳过度,猝然而卒!
或又转念一想,我又安慰自己。母亲年事七十有七,虽不高龄,身体又差,不受病痛长时间折磨,也是她一生有口无心,至真至纯的果业吧!她也不再因操心我的生活而垂头不语,落枕无眠了!她该休息了!为这个家,为了我,熬到油枯灯干,该歇着了!
呜呼!一年多点时间,我家中痛失两位至亲母爱,实在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然而,痛定思痛,作为在母亲摇篮里长大的后人,想着她们用毕生心血哺育成长起来的家庭,我们只有用厚重的黄土掩埋了她们尊贵的躯体,擦干眼泪,扛起她们扛过的上写着"母爱"两个大字的旗帜,继续前行!唯有如此,才对得起她们为这个家洒下的汗水,消磨的青春,付出的毕生心血!也是告慰她们在天之灵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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