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

早上爱人送我坐公交，远远看见站牌下一堆人在等车，走近的时候发现前面边上站在的是我的同事马老师。每天都是这个点儿，前后也就隔个几分钟，很多时候，我们都能正好遇到坐同一趟六路。

爱人把车停好，我打开车门下来，一只脚刚刚着地，老马就在后边弯腰探头向我招手，脸上笑意盈盈，急急地说，快点快点，你真会卡时间，不早不晚，车正好过来了。说话间，前面屏幕上滚动着红色“6路 晋城到巴公”大字的蓝色公交从红绿灯处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我们身边。

我和老马说说笑笑欢天喜地一前一后上车，刷卡后一眼看见后边座位上的小陈老师，她和女儿坐了一排，光洁红润的脸上喜气洋洋，指着前面的一排两个人的空位招呼我们坐下，这才乐呵呵地说道:“李老师，你真是一语——什么来着？”

“成谶。”我说。

“对对对，一语成谶。”

我心里猜到她大概要说什么，但也不十分确定，便问:“怎么了？我说什么了？”

“你说让杨老师带班，当班主任呀，你昨天说这是最合适的安排。”

“哦，安排了吗？”

“安排了呀，杨老师昨天就接手了。”

“下午吧？”我知道只能是下午。

“对呀。看来李老师你和校长的想法不一样啊，不谋而合！”小陈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兴奋。

“这，这不是一语成谶吧？”一直扭头认真听我们说话的老马开了口，“一语成谶是说不吉利不好的的事情，戏谑大话变成事实。这事是——正中下怀、称心如意、求仁得仁、天从人愿，如愿以偿……”老马的嘴像开了闸的管，那好词儿水一样哗哗地往外冒。

“哦，那是好事，杨老师有能力带，就应该这样安排。”我不动声色，轻描淡写。

“呵，可不是，人家有能力，带得了，快带吧！不像我，带不了抢着带。”老马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是噘嘴，又是瞪眼，又是挑眉，阴阳怪气地说。”

“谁说你你怎么带不了？你这一直当班主任，怎么就当不了？”我顺着她的意思接过话来。

“人家老杨说的么，人家说的，带不了抢着带，现在快让人家带吧……”

…………

其实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我都清楚。当老马和一起带班的数学老师闹意见，数学老师当时是班主任，老马找校长说不能往一起了，校长就让那个数学老师重新接了一年级新班，原来的班就由老马当班主任继续带下去。杨老师是个很强势的人，有时候甚至是个危险人物，心里不痛快什么话都敢说，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像那句话所说——“随时准备好恶毒的双关语，毒箭一般地朝你射来。”她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认为是老马欺负那位数学老师，所以把矛头指向老马，找机会就挖苦讽刺。老马觉得受了委屈，一直记在心里，现在发发牢骚也是理所应当，没有什么不可以。

而杨老师当班主任这件事却完全是我一手促成的。其实杨老师自己是想当的，但她死爱面子，不想让别人看出她为了那点班主任费，或者上职称的事抢这个位置。我和她相处多年，很了解她。虽然总想和她保持距离，但有事儿还是想出头露面帮她忙。

今年我们学校又收了两个一年级班，新来的四个老师，一个体育，年轻小伙子，还没结婚；一个美术，小姑娘，实习生；另外两个体制内的老师，一位一两年内就要退休了，一位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今年怀上了，刚刚两个月，医生还说要注意，以防小产。所以即使最没脑子的人也会明白这两个都不太合适带班，但校长不知怎么想的，前天下午开会的时候居然宣布让后面这俩活宝带一二班，而让本来教学经验丰富又年富力强刚刚送走六年级的杨老师还和原来的数学老师带一一班。

我私下里问过杨老师，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想当班主任，但又不明确说，还假模假样说当班主任麻烦，不当也好。我介意她去找找校长，她说人家已经安排好了，就没这样想，还是算了。

其实也不关我的事，但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左思右想，就是觉得这件事安排得不合适，最后听从了自己的内心，昨天上午找校长谈了谈。我说你这么安排不是以后两个老师都要换吗？这样不稳定呀，家长会埋怨，孩子们也会不适应。如果让杨老师带班主任，最起码有一个老师可以一直带到孩子们小学毕业，即使中间换个数学老师，影响也不大。

没想到校长听我这么一说，一拍大腿哎呀一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把她俩分开安排俩班呢？我一直以为她们不想分开，还有，杨老师可能怕麻烦，不想带。

当然，我只是说这是我的想法，不知道杨老师的意思，我猜着她想带。

校长转而又说，那你去问问杨老师，看她想不想带。

我说，我去问不合适，她不可能跟我说实话，即使想也不愿承认，她心高气傲，哪里就肯让人说她抢着当班主任。我觉得还是你去问合适，因为你是领导，问出来就意味着你要这样安排，她自然乐意就爽快地答应了。不乐意就拒绝，以她的性格，不会委屈自己，忍气吞声的。

校长说，好好好，就这样，再说吧。

后来上午没说，中午吃饭也没音儿，午休的时候还是没消息。

下午我没课，请了个假，四点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还没丁点儿消息。

这自然是我走后发生的事了。

就这吧，我不会和杨老师具体怎么回事，也不会和其他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