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夜

月与夜

一个人望着夜，一直在踌躇着，要不要迈出一步，就一步。谁也不知，谁也不想，是我们漫步在夜里，还是夜晚笼罩着我们。默默地，静静地，寂寂地，一个人，望着夜，抬头看着，这是一片默然，也是一方静谧，还是一时沉寂，或许月色出现了，或许月光来临了，或许月幕躲藏了，始终张望着，寻找着，眦踞着。黑糊糊的，伸出手，摸向前方，什么也看不见，一望无际的沉沦，用力一抓，看不见的、模糊的、陷入迷茫的夜，却，的的确确，抓住了，万分向往的光明！

夜就是这般的默然。刮着风，晦涩之风，呼呼呼地吹着。一个人望着夜，无与伦比的绝望，无所事事的向往。向往夜的漆黑与昏暗，绝望着的，是深入骨髓的风的折磨。如刺骨的鞭刑，抽在身上，痛在心里；像凌厉的寒息，吹在头中，没到脚里；似干燥的烈土，沉在踝内，动在扉里。风就是这般吹着，想与风游戏，和风嬉戏，陪风玩耍，痛痛快快地拉着风，来一段舞蹈，跳给夜晚看，向它证明，向他证明，向她证明，我有能力，将这一段探戈，舞到心扉里去，没有烈酒，没有喝醉，这也是一段舞蹈！可始终没有勇气啊，一步，一分，一毫都没有一丝的迈出。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天，看着夜，看着风……

夜就是这般的静谧。殇然的夜晚，也还有几片云，在空中游荡。它们似仙女，高贵的衣着遮挡了她们本就美丽的华容，漂亮的彩带覆盖了她们本就轻盈的身姿，厚重的簪子压赘了她们本就妩媚的黑发。望着夜，望着夜晚，也望着这几片云。它们缓缓地漫步，不知为何，比白天的它们，走得更慢了。它们也比白天，更少了，在天空里逍遥，当到极度安静得时候，有几片，也走散了。它们还在走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万籁死寂。它们没有早晨时的雍容，没有初阳时的机灵，没有午后时的狡黠，没有傍晚时的憨态，这时的它们，只有在深邃的夜晚，独自地闲庭信步，我也想，陪着它们孤独，用尽全力，踏出一步，只是一步，静静地，它们走得更快了，我的全力，追不上它们了，只是一步，我还在呆呆地望着夜……

夜就是这般的沉寂。这时晴朗的夜空，有了那灿烂，交辉的繁星。望着夜，被繁星点缀下的夜，有了一丝生气。星希，星繁，星落，星出，星星就是这样的，它没入了，她升起了；它坠落了，她高挂了。它放着万丈的光芒，肯与月色争辉；它使着无邪的妖术，要与夜晚夺魁。它是什么颜色的呢？白色的，耀眼，而又妖艳。蓝色的，可爱而又靛青。粉色的，妩媚而又沉沦。它们，她们，竞相闪耀着，彼此盛放着，陪伴绽开着，用尽一切，让它们的五颜六色，在短暂的时间里，制造辉煌的星空！我一个人看着，呆呆地，整个人陷入进去了。这般璀璨的星夜，在我这里，确实如此的沉寂，它们的生机呢？它们的活跃呢？它们的喜庆呢？我猛然地，又踏出了一步，哪里来的勇气，踏出一步，又惶然了，不知是我，不知是它们，沉寂着，又看着这片沉寂的夜……

一个人犹豫着，这时的夜晚，这阵的晚风，这片的星空，看着，望着，瞧着，心中被扯了一下，脑中回忆着，总觉得还差了什么，让我没有奔跑的能力，追逐的勇气，放肆的悦情。风吹着我，云瞥着我，星照着我，不知是我，不只是我。

回忆着，差了什么呢？那靛蓝的，黛粉的，绯红的，是它，是他，是她！那抹月，那片月，那块月。我始终相信，它一直在夜空中徘徊，彷徨。看不见它，只是它带着落黑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双颊；听不着它，只是它挂着湛蓝的风云，挡住了她的身姿；摸不到它，只是它擦着酡粉的胭脂，关住了她的灵魂。月色真美，它一直都在夜，夜晚里。我用尽全力去寻找的，就是这月，看到了她的憨态可掬，听到了她的万籁歌声，摸到了她的弯曲柔顺，它，她，好可爱啊！风与月，云与月，星与月，它们争辉，它们斗艳，它们夺姿，它们就是它们。月，她幼稚，她就是喜欢游戏；她普通，她就是喜欢挥舞；她吵闹，她就是喜欢嚷嚷。

月，月色啊，真美！它弯时，高挂在夜空，弯曲程度如秀女的微笑，嫣然莞尔；它圆时，陪伴着星云，圆润程度似少女的面容，清素羞人；它既弯又圆时，在我的心里，回忆中。繁星点点，风云凄凄，夜晚浮浮，只有那月，照着万物。它，没有初春的如愿，在我心里，它就是希望；它，不是正午的暖阳，在我心里，它就是沁人；它，不如傍晚的夕日，在我心里，它也是欲绝。月，似乎给了我勇气，向前奔跑的勇气，用力拼搏的勇气，跨越荆棘的勇气，它就是她，粉妆素裹；月，仿佛给了我悲伤，面对花草的悲伤，欣赏芬芳的悲伤，希望破灭的悲伤，它就是她，小家碧玉；月，好像给了我平静，内心沉沦的平静，坐落孤独的平静，无奈决绝的平静，它就是她，绰约多姿。

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脱去一身的束缚，周边的繁花在向我献媚；褪去一时的哀伤，周遭的绿草在捆我难堪；释去一会的黯淡，附近的泥泞在让我遭殃。可我不管，什么也不管，就这样，冲了出去，不只一步，不只一步，不只一步，跑了起来，奔跑了起来，飞快地奔跑了起来！去追逐我的月光，在我既喜欢又厌恶的夜晚的伴随下；去抓住我的月色，在我既烦恼又喜悦的夜晚的跟踪中；去拾起我的月亮，在我既无奈又执着的夜晚的陪衬里。这时一个人，一直在奔跑。

风、云、星，它们是夜晚的陪伴，而月亮，才是我，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哀伤。寒冷的冰川，巍峨的峻岭，蜿蜒的河流，它们始终都在陪着世界，而我呢？日光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它一直被画在纸的右上角，那时的童真，没有漆黑的夜晚，没有迷茫的星云，月亮，始终陪着它，月啊，也一直高高地挂在左上角。一张白纸，被涂得乱七八糟，树叶、城堡、还有挥手的公主，她们都是五颜六色的，没有黑色，也不再有白色，拙略的技巧，却勾勒出了世界上最美的画面，这是日光，在白天，沐浴着烈阳。

晚上到了，夜晚降临，这一切，都与白天的希望不同。不只我一个，大家都一样，迷途的，不是沉沦，是对日光的向往。月亮始终不出现，月亮一直都在这，月亮出来了，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它，看着她，谁也驻足了，谁都犹豫了，都没有迈出一步了，眼里不知是什么，灰蒙蒙的。他们想起来他们的柳，想起了摸着它的枝干，拉着她；他们想起来他们的池，想起了滚着它的湖水，闹着她；他们想起来他们的日，想起了看着它的光芒，瞄着她。旁边的人都惊讶了，就我一个，这时就我一个，陪着月光，背着阳光，在奔跑，一直在跑，永不回头！

我喜欢月，喜欢阳，喜欢风，喜欢云，喜欢星。喜欢月的迷茫与疑惑，喜欢阳的温暖与希望，喜欢风的刺痛与暴虐，喜欢云的悠然与冷淡，喜欢星的幼稚与狂妄。跑不动了，终于停下了，望着月，想着月色，观着月亮，曾经的它，带着面纱，与太阳争辉；曾经的它，穿着衣裙，与风儿嬉戏；曾经的它，背着书包，与云星学习。它一直都是调皮捣蛋，她一直都是人小鬼大，她一直都是天真烂漫，被阳颠覆了，被风撵走了，被云遮挡了，被星虐待了，终于，它，她，呆呆地，在独自一个，享受着黑夜，夜晚真孤独，夜晚真美好，只是月色，早已不复存在……

会跑了，能跑了，跑累了，停下来，抓住月，不要让它，让她，被夜晚，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