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婆婆端了面来,我又看到两个饭盒,前两天我恍惚说过,大清早的,比起面我更想喝面汤,从那以后的每顿面,都多了一碗面汤。
婆婆弄菜不爱烧汤,啥都是干巴巴的,有一天我也说,好想喝口汤啊。从那以后的每顿午饭,又多了一个素汤。
——其实我也并不是每天都那么喜欢喝汤。
公婆都吃得咸,我和江山也吃得咸,但偏偏有个炖汤不爱放盐的毛病——不用说,我这也是随了我妈。婆婆每次炖汤时都不再放盐了,连烧粉丝汤都不放,她大概以为很喜欢喝汤,并且喜欢喝一点盐都不放的汤。她就乐此不疲地给我烧汤,端汤。只有公公在炖汤时还一如既往地放盐,他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他只管自己喜不喜欢。
我之所以又想到这些呢,是因为在今早上的面汤里,发现了一个大蚊子,我又想到上次的粉丝汤里,有一根很长的拴粉丝的白线,而且一点盐都不放的粉丝,吃来特别寡淡。汤也寡淡。而我却几乎是不动声色地,把蚊子挑出来,白线挑出来,继续喝。寡淡也喝。
婆婆和我的这种变化,在几年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我那个时候只看得到汤里的蚊子和白线,别的什么也看不到。这蚊子和白线说明了婆婆的蠢笨,做事的马虎,厨艺的拙劣……远不止汤,远不止蚊子,不止这些。
后来我用很长的时间想了当初为什么会如此地讨厌婆婆,婆婆为什么会一再地误解我,说我瞧不起她!——婆婆大概也没有冤枉我,我那时真的瞧不上她,她的行为,她的言语,她的思想做派,我都瞧不上。奇怪的是几年过去了,婆婆几乎和当初一样,一样的行为,一样的言语,大概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思想,一样的汤里有线,菜里有虫,只是厨艺确是在日复一日的锻炼中精进不少,但也仅限这点儿变化,为何如今的我又瞧得上了?
现在的我大概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因为那时我们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我们是有代沟的两代人,并且是想快速融入对方的两代人。身上的优点太急于被看见,偏偏优点又被缺点遮盖了。当缺点被无限放大,身上那点不太明显的优点简直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于是我对婆婆这个物种充满的就只有不可原谅的怨怼。
这么说吧,我妈的很多行为我也看不惯,但因为是我妈,因为几十年的恩养,因为近年来的朝夕相处,我很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原谅,说实在的,一个母亲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一个作为女儿的来原谅的。婆婆不行。第一,她不是我的母亲,第二,我不想原谅。
不想原谅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我就懒得再提了。
终于,这两年来,我俩又处得好像一对母女似的。我想,根本原因,在于我们都愿意改变。哪怕只有一点。并且愿意看见对方的改变。
婆婆在端面时端汤,在做饭时烧汤,在烧汤时不放盐,这都是婆婆的改变,甚至还有婆婆的牺牲。我在适当时闭嘴便是我的改变。
以前我妹苦口婆心地劝啊,姑姐旁敲侧击地说啊,我都聋了,说得多了我还恼火,直觉得委屈。现在我明白了,感情是彼此靠处的,生活是靠自己悟的,别人都不太能帮得上忙。
《遥远的救世主》里的聪明女人芮小丹说:“只要不是我觉到的,悟到的,你给不了我,给了我也拿不住。只有我自己觉到的悟到的,我才有可能做到,我能做到的才是我的。”
过来人曾经劝过我,我又劝过后来人,但劝是最没用的了,在那样的情绪下,陪伴倾听和相信才是最好的做法,相信每对婆媳都会遇到问题,又相信每对婆媳最后都能功德圆满。前提是只要肯处,只要肯悟。
就说如果那时在最难看的时候我和婆婆选择劳燕分飞,那我和婆婆就没感情可谈了,即便我后面能悟到其中道理,除非自己创造机会,不然最好的结局也只是把自己放过,在婆婆眼里,我还是一个把她撵走的坏儿媳。
婆婆大概也悟到了,就算没悟到,为了家庭和谐,起码也隐忍下来了。
只有公公,在个别问题上,不愿意悟,冥顽不灵。那我就只有继续跟他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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