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

初夏的阵阵热风里，我载到了两位气质清凉的女子。她们坐进后座的时候，依然沉浸在之前热烈的讨论中。她们当中，一位声音柔美，一位声音清脆。

清脆的声音问：“那么老师，您是否喜欢读查尔斯·狄更斯？”

柔美的声音答：“非常喜欢。他的书，体现了一种永恒的人性魅力。”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读书，与其说是读作家的文字，不如说是读作家本身。从他的文字中……”

我不得不带着歉意打断她们深奥的谈话：“去哪儿你们？”

“东直门MOMA库布里克书店。”是那个清脆的声音。

我发动车子。我近来载过很多年轻人到那个书店，已是轻车熟路。两个女子继续着刚才被我贸然打断的话题。

柔美的声音说：“你应该也是知道的，狄更斯从小的境遇很糟糕，贫穷、辍学、寄人篱下。这些经历，都成为了他描写伦敦黑暗的底层社会的素材——我不知道你是否对英国的社会历史感兴趣，反正我是非常感兴趣的。”

清脆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可以……更喜欢法国的。”

柔美的声音说：“总之，我每每读狄更斯的文字，都好像自己的灵魂也受到洗礼，他对人和世界的悲悯情怀，也不断地感染着我。”

清脆的声音接道：“老师你说的太好了！我以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形容他的作品。今天我觉得，‘悲悯’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待那盏仿佛被凝固住的红灯熄灭。一个抱着孩子、蓬头垢面的女人趁此机会，挨个的敲打着每一辆排队车的车窗，遇到敞开的窗子，便直接将手伸进车窗里晃动两下。

她来到我的车跟前，没看我，便径直将手从后座的窗户伸进去。

柔美的声音突然化作惊叫，“啊！吓死我了！”显然，她被这只突如其来的脏手吓得不轻。定了定神，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柔美：“没事儿没事儿，你继续说。”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快速的摇上了车窗。

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也非常配合似的，快速缩回手去，继续蹒跚着往下一辆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