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高考

    十二年苦读，女儿迎来了她人生里的高考。

    临近678，全家人的焦虑在一点点的积攒中慢慢放大。妻隔三差五请了假在家，家里的卫生搞了又搞，女儿的衣服床品都及时清洗，变着花样做女儿哪怕能多吃一嘴的饭菜，也许妈妈的味道就是这样传承给子女的。妻的唠叨越发多起来，睡觉时间也越来越少，夜里也总是在安排这安排那，总是反复惦念:这准备好没有，那准备好没有。加上女儿开始头疼发烧，更是让她焦头烂额。

    懂事的女儿一直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上自习回来照样要玩一会儿手机，然后又复习到深夜。瘦弱的身躯和门缝里透出的灯光，让我和妻心疼、叹息而又无奈。女儿总在话里话外给我们吃定心丸，说她会把高考当普通测验，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写一份卷子嘛。却不知反复的话语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临近高考的焦虑。

    6月7号早上，妻早早就起床，热了水给孩子喝降烧药，布洛芬喝了是要出汗的。早早喝了，在家把汗出了免得出去着凉。而空腹喝是要胃难受的，于是让睡意朦胧的女儿吃几口面包成了困难的事情。喝过药的女儿又沉沉睡去，妻蹑手蹑脚，悄悄嘱咐我不得打扰……

    开车送女儿去考场，妻一定也要去，怕女儿万一丢了这忘了那，好及时补救，她是不大放心我这个粗心丈夫的。把机盖上几个污点擦去，开车出发，一路上三个人都小心回避着不吉利的词语，鼓励、宽慰的话也是点到为止，不想给女儿增加心里负担。可聪明机灵的女儿心里又何尝不是明镜似的，倒反过来调侃着宽慰我们……

    一路顺利，到了学校路口，早有公安戒严，拉起了警戒线。我坐在车里看着母女俩上坡向校门走去，忽然觉得“走上坡路”是吉利的，于是后来每次都送她们到那个路口，然后看她们走上去……

    绕路到另一路口，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锁好门，到学校对面。校门口警戒线外，家长们已经是人山人海。孩子们大多是家长送来的，看着自家的小身影慢慢消失在人海里走向战场，家长们都在沉默中为自家孩子祝福……眼看开考时间临近，偶有迟到的学生跑来，引的家长们不自觉的看表，然后是一阵压低了嗓子的催促。闹哄哄间却见女儿的一位同学踱着方步摇摇晃晃走来。校门口陪考的老师赶紧招手，“快点、快点”，那小子却仍是不慌不忙的踱着。家长们不免又议论，这娃不是水平太高，沉着冷静素质过硬，就是水平太低，学渣一个，忒不当回事了。而我却知道该娃学习是挺厉害的，只是一考试就贪睡，经常迟到。

    念头一转，却是想着自家女儿已经坐到了考试座位上。是不是已经拿到了卷子？是不是已经开始答题？看了题是不是觉得难？身体是不是舒适？

    电铃响过，学校周边一阵安静。没一会儿，在家长们各自惦念中，各类广告推销招生的忙乎了起来。宣传彩页各有千秋，或精美或粗糙，或大或小。送扇子的、送矿泉水的、送简易手提包的、送小工艺品的，卖保险的、招驾校学员的，更多的是末流学校招生和报志愿的……而一律的噱头是“免费”，但谁都知道他们的免费只是个坑……

    家长们对待这些骚扰的态度也因自家娃娃成绩不同而不同。学习成绩好的自然不屑一顾，懒懒的应付，看有点意思的小玩意就收下。而自家娃娃成绩不好或不上不下的，慢慢就经不住忽悠，问这问那的。一会儿登记信息一会儿诚心求教，自然被一步步引导着去参加培训班……

    讲究点的女人穿着大红旗袍在人群里踮来踮去。据说第一天穿红旗袍叫旗开得胜，也叫开门红，第二天则要穿绿旗袍，寓意一路绿灯。男人则要穿马甲，寓意马到成功。还真看到一位奇葩男穿着马甲，只不知这三十多度天气，他老兄穿上马甲是什么感觉。当然绝大多数的家长还是穿着正常的应季衣服，不是所有人都会迷信加烧包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发传单的，很快提了一袋子。找一平整地方，挑捡出一张面积大且纸质好的传单垫在屁股底下，心里还是不停想象女儿奋笔疾书的场景，默默为她加油。耳边不断的变换着家长们的话题:有说孩子学习备考的状况，有说老师讲课水平的，有说校外补课效果的。更多的家长说的是这几天如何给孩子们创造条件，好好考试。

    有不少家长是在附近租了房子或者包了宾馆。两天时间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是能负担的起的，何况中国家长对教育的投入是举世闻名的“舍得”。而我家却是在妻的坚持下，早早在附近买了房子。除初中有两年在附近租房（新房装修）外，孩子的初三和高中都在新家度过。能给孩子一个比较好的生活学习环境，算是家长除补课外所能做的不多的努力了。毕竟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高考是改变孩子一生的转折点。尽管高考有这样那样的弊病，但对大多数家庭来说，也是是唯一能够公平搏一次的机会。我一直认为所谓的特长生加分、自主招生、这赛那赛加分存在了太多暗箱操作和贿赂的可能，是对公平的亵渎。更不要说什么保送、推荐了。

    临近十一点半，家长们一边不停掏出手机看时间，一边向警戒线慢慢聚拢。人群越来越稠密，有些家长就只好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才能瞅见学校大门。由交警和城管混杂组成的队伍，懒懒散散的警告家长不得靠近。执勤的救护车、消防车、防暴车先后离去。铃声响过，学生们从楼里涌出来，然后漫过校门，最终投向等候的父母。我发现了人群里甩着胳膊、蹦蹦跳跳的女儿，心里一阵踏实，及至看清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我心里有了底，又感到一阵欣慰。迎住笑意盈盈的女儿，她高兴的对我低声说:考他们，耶！

    下午数学，老天也帮忙，开考时下雨，差一分五点雨停，送给了孩子们一个清清凉凉的下午。在女儿仍旧的笑意盎然中，第一天高考胜利结束。晚上吃饭，女儿突然嘀咕起来，说作文题目有点怪，准备了一堆改革开放资料，考试却是考劳动最光荣，写着写着老往改革开放思路跑，幸亏及时拉回来，也不知道判卷老师怎么给分……我和妻赶紧打诨，考过的就丢掉，只想明天考的。

    晚上，女儿又烧起来，妻陪着喝了药，又复习课程。我迷迷糊糊听着母女俩忙碌……

    第二天早上，又是一通忙乎，妻一夜没能睡安稳，能感觉出来她强压住因疲惫而带来的烦躁。叫孩子起床，清点文具、准考证、身份证……。三人准点出发，第一天的顺利让早上的气氛轻松不少。上午是考理综，明显难度增大了，因为女儿话里带着几分沉重。经验丰富的女儿自我暗示说:咱会的都做对了，咱不会的别人也未必会，考他们……我心甚慰！

    下午是英语，女儿自我鼓劲:语文120数学130理综270，考他们。完了又说，老爹呀，英语咋也没底，最后一门紧张了，自己给自己吹（自我鼓励和心里暗示）也还是有点没信心……我们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不咸不淡，自己也觉得无力，只能在考场外为她默默加油。既期盼时间慢点让孩子有充足时间答题，又希望高考快点结束，让大人孩子早点解脱。

一阵铃声响过，女儿笑眯眯向我走来……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