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许久没有写信,不知你过得如何?不知不觉,回国已经一个月了。此时东京的樱花已经满开,而我却无法见到,有些可惜,但是转念一想,母亲因为我的到来,终于可以短暂地放下妹妹,回到老家,回到她的母亲身边,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深圳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我和妹妹决定不穿衣服,在家裸奔。昨日几乎没有学习,从醒来到睡去,都一直在玩这个名叫动物森友会的游戏。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个游戏,以及那个出名的故事,得病去世的妈妈给自己寄来生日礼物,我还傻傻地叫着它动物之森这个名字。二十日开售,我却没有过于关注,因为那时还在关心妹妹的回程,结果现在一玩不可收拾。
这个游戏和我玩过的大多数游戏不同,它的时间流逝速度与现实同步,因此无法加速,也无法暂停。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游戏世界如同另一个现实。搬到无人岛之后,大家一起举行 篝火派对。结束后,梦到一只狗弹着吉他。他说,你终于下定决心一个人生活了啊,真好呀,不会再有人指挥你,让你这样做那样做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感动。当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时,我却试图在这个游戏寻找并建立秩序感。这个秩序感并非海市蜃楼,如同模拟人生般三倍速的快进功能,它是如此地不急不慢,在我的人生中占据了确实稳健的一小部分。
不管是对于这个游戏来说,亦或是人生来说,时间都是关键。
我曾说道,爱不过是幻觉,是你对自己在任何事物,或者任何人身上所花的时间的依恋。因此,只要给足够长的时间,一个人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包括让他为之痛苦的人。前几日一口气看完了《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觉得作者和自己很像,却远比我勇敢与坚强。作者对自己的原生家庭的态度复杂,例如她的父亲坚信世界末日的到来,为此全家准备许久,然而当预言的这一天到来时,无事发生。作者写道,他是那样虔诚心甘情愿地受苦,就像诺亚心甘情愿地去建造方舟一样。但上帝并未让洪水泛滥。父亲同样坚决不送她去上学,因此当作者第一次坐在大学教室里,询问holocaust这个单词的意思时,全班静默。她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以为欧洲是一个国家而不是一块大陆,她的阅读和写作都是从圣经学来,她的世界充满暴力,焦虑,恐慌,以及无知,傲慢。当她要去英国留学时,她的父亲一直不支持,离别时,他说道,如果你在美国,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们都可以去找你。。我在地下买了一千加仑汽油,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可以去接你,带你回家,让你平平安安的,但要是你去了太平洋彼岸......
看到这一段时,我不禁流下眼泪。她的父亲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但却给她带来痛苦,她离开了这个家,却从未真正成长。作者以为自己能够治好原生家庭,特别是获得更高的教育之后,依然选择一次又一次地回来,试图改变父母,自己与父母之间的关系。这样做无非徒劳,因为她什么也无法改变,却只能让自己更加痛苦。最后,她意识到,你可以爱一个人,却仍然选择和他说再见;你可以想念一个人,但仍然庆幸他不在你的生命中。
我想起那个梦,那座迷宫。我想起那些高墙,它们是用粮袋和弹药箱砌成的,也是用我父亲的恐惧和偏执、经文和预言筑成的。我曾经想逃离迷宫,逃离其中令人迷惑的弯道和不断变换的路径,去寻找珍贵之物。现在我明白了,珍贵之物就是迷宫本身,就是我在这里的生活留下的一切:一个我永远无法理解其规则的谜团,因为那些根本不是规则,而是一种意图围困我的牢笼。我可以留下来,寻找曾经的家;我也可以现在就走,在墙壁移动、出口关上前离开。
她依然深爱着她的父母,从她的回忆,她的文字就可以看出。如果不爱,她是无法写出令我落泪的那段话。而我突然想起,银翼杀手的德克曾经说的那句话:有时候,爱一个人的方式,是与他做一个陌生人。
祝一切都好!
三月二十五日 二零二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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