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牛

原创:木子心

      我家的老牛有多少岁了，我不知道！

      爸爸和母亲也从来没给我讲过。

      我只知道，老牛很大，很高，我站着才有它的腿高。它的腿又粗又壮，像四根柱子，站得很稳。老牛的背上几乎没有毛了，只有尾巴尖上有几根。它的角又长又弯又硬，其他的小孩子是不敢去碰的，我敢。每次，三哥叫我喂牛的时候，我爱用手去摸老牛的角，它都不生气。老牛的眼睛很大，很圆，很鼓，诶，眼睛上有眼睫毛，还很长，都有一点白了。每次，老牛看我的时候，眼睛总是笑着的。它的嘴巴有点扁，不过牙齿还都是齐的，没有掉。我一直都叫它老牛。它也知道这个名字。喂牛的时候，只要我一叫，它就会抬起头来，咧着嘴巴，眼睛笑着。

        老牛很辛苦！

      春天的时候，布谷鸟在树林里“布谷”“布谷”开始叫的时候，老牛就要下地干活了。

   

布谷鸟

        先是梁大爷来。梁大爷快五十岁了，是生产队里犁田犁得最好的，他是犁首，犁田从来不用牛鞭，牛都听他的。他先开了犁，后面，队里才接着安排其他的人，这样，后面的犁活就顺了。

      梁大爷家离我家也很近，就住在对面的青冈嘴，有四间大瓦房，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就是代元，比我大一岁，爱和三哥耍。经常和三哥比利剑陀螺，总是赢。

      今天是星期天，梁大爷来的时候，我在喂老牛。老牛吃的是青草，昨天三哥割了一大背，它还没有吃完。母亲端来了一盆豆浆给老牛喝。开犁的第一天，早上，我家的老牛都是要喝豆浆的。喝完豆浆，梁大爷就牵着它下田了。

      老牛第一天要犁的是一块大水田，叫幺姑秋。幺姑秋真的很大！从上往下看，我都看不到边。

      听五婆说，（五婆，是我们院子里故事最多的老人，读过私塾，头发全是银色的，很长，总是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根银簪子别在脑后。她是梁大爷的母亲。）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个男子，是邻村赵家的女婿，特别勤快，每天洗衣做饭，做农活，丢下这样干那样，不知道累，也不抱怨什么。人们觉得他就像一个妇人，就是妇女一样，所以，就叫他“幺姑”。

      有一年春天，也是布谷鸟叫的时候，幺姑下田插秧。早晨下田，到太阳升上头顶，幺姑都没有上来过，一直埋着头插秧。插呀插呀，大家叫他休息，他说，快了快了，就快插完了。下午，终于插完了，家人给他端来一碗糖水，幺姑很高兴，准备走到田坎边来喝。可是，当他抬起头，直起身的时候，只听见“咔”的一声，幺姑“嘭”的一下倒在了秧田里。人们慌了，七手八脚把幺姑抬上岸，看见，幺姑腰断了，鼻孔也流血了，就这样，幺姑在布谷鸟叫的时候离开了。从此，这块大水田就叫幺姑秋。

     

幺姑秋

        每次听五婆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都很怕！

        快中午了，我跑到山上，站在高坡上望幺姑秋，汪汪的水田里，我家的老牛埋着头，拖着犁，在向前走着。它的身后，是一溜溜向右翻开的新泥，阳光照在上面，一闪一闪的。梁大爷手握着犁耙，嘴里“嘘嘘”着，他们马上就要到田边了。

      这时，我听见爸爸的声音：“梁大爷，吃饭了！休息一下。”

      于是，梁大爷停下了犁，解下了牛脖上的枷，牵着牛，从田坎上走到树林里来。

      爸爸在草坪上摆出午饭，开犁，队里是要管午饭的。回锅肉，油菜苔，白米饭，豆浆……梁大爷也叫我吃，这是我记忆中吃得最好的开犁饭。

      老牛也在一边吃草，吃饱了，它躺下来在草坪上休息。梁大爷给我的豆浆我没喝，我端过来给老牛喝。喝完了，老牛眯着眼，睡着了。

      爸爸和梁大爷吸着旱烟。梁大爷的旱烟杆有点长，上面挂着一个袋子，里面装有烟丝。吸完了一壶，梁大爷又从袋子里捻出一点烟丝，放进烟嘴里，压一压，平了，划燃火柴，点着了吸。梁大爷的旱烟嘴是铜做的，很亮。他吸旱烟的时候，发出 “丝丝”的响声，好像很扎劲的样子，牙齿都是烟丝的颜色了。吸完了旱烟，梁大爷拿烟嘴在旁边的石头上磕了两下，抖去烟嘴里的烟灰，然后别在了左边的裤腰上。

      爸爸也有一根旱烟杆，有点短，烟嘴也是铜的，是一个有小扣子大的碗碗，也是亮亮的，不过烟把是白石头做的。三哥说，那是玉石。爸爸吸完旱烟，叫我帮他拿着。我摸了一下，那石头玉滑滑的。

        时间差不多了，老牛都站起来了，它在桉树下拉了好大一㞎牛粪。爸爸也收拾好了装碗筷的担子。于是，梁大爷拉着老牛又开始了下午犁田。

       

老牛犁田

        晚上的时候，母亲做好了饭。梁大爷也牵着老牛回来了。三哥拉着它到我家门前的池塘里去洗身上的泥巴，我看见，老牛走得有点慢，好像累了！

      晚上，三哥把割的青草宰细了，就是切细了，给老牛吃。我把早上爸爸给我留的豆浆也给了老牛喝。老牛喝完豆浆，就跪下前面的左腿，然后又跪下后面的左腿，侧向左边，长长地“呼”了一声，躺下来，睡了。

      接下来的好久好久，郑大爷，曾大爷，周大哥……都来使牛。老牛跟着大爷，大哥们干活，犁田，翻土……

        冬天的时候，歇田了！土里种上麦子了，田里种上胡豆了，也种上油菜了……

      老牛也可以休息了。它住在我家的牛圈里，吃着宰细的谷草，喝着豆浆，冬天老牛一个星期是要喝一次豆浆的。

      慢慢地就过年了！

      听着除夕的鞭炮，喝着除夕的豆浆，“布谷”声中，就听梁大爷一声喊：“开犁了！”

      于是，我家的老牛就又开始下地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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