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酣和乐颐都是我的校友,陈酣还是我同系的师兄兼老乡。
我在手游上认识他们的时候,陈酣正在追求乐颐,轰轰烈烈,已有三年。
乐颐是英语系的系花,能当系花,美貌自然无需置疑,女神一词用在她身上,是当之无愧。除了好相貌,乐颐的性格也不赖,当知道我和她的宿舍就隔两层楼时,她经常会跑下来,约我和陈酣一起到校外喝菠萝奶盖。
那段时间,我们都是大四,学业将近尾声,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经常在游戏里组队行动,我负责带队清任务,他们就负责花式虐汪。
平心而论,乐颐很漂亮,但也有大多数漂亮女生共有的公主病,仗着陈酣爱她,就恃宠而骄:玫瑰非香槟色的不要、黄德记的小笼包出锅半小时就不吃了、裙子得是欧碧倩的最新款,有一次她在游戏里竞选首席,要求陈酣连续两天通宵,站在门派为她拉票。
他们的这段恋情,典型的‘潮水式’,跌宕起伏又大起大落,昨天吵得天翻地覆,今天又如胶似漆,让旁人看着干着急。陈酣为乐颐所做的,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动,但是乐颐没有,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最不缺的,就是异性的示好。为爱痴狂放在别人身上,是种好品质,但我却为陈酣感到难过,因为他爱得这么用力,这么卑微,说明这段恋情,并非稳固。
果不其然,大四第一个学期刚结束,乐颐因举家搬迁到国外,要提前结束学业。她和陈酣的恋情也面临阻碍,两人大吵了一架,宣布分手。
我还没来得及为这段恋情惋惜,消沉了一个礼拜的陈酣竟一扫沮丧,他告诉我,他已经放弃了刚联系好的工作单位,准备出国,追随自己的爱情。
他当时的语气,意气风发又踌躇满志,像一个随时奔赴疆场的战士。我欲言又止,却只能沉默。
很少有人能在时间和空间的巨大差异面前,仍能义无反顾地坚持自己的信仰,尤其是为了一个人,放弃现有的一切,而走向未知,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单凭这份执着,我就自愧不如,只得咽下所有不合时宜的心事,为他们奉上祝福。
他们出国之后,手游自然也不玩了,我一个人在游戏里百无聊赖,但还是舍不得删掉。没想到一年不到,陈酣的名字在好友栏里亮了起来,他联系我,说是近期打算回国,要留在家乡找份工作。
他是以失恋者的身份回国的,国外的举步维艰,已经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与乐颐的那段恋情,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他跟我回顾这段恋情的时候,说乐颐确实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么爱他,而他自己,因为已经尽情燃烧过,所以不再留恋。
他说的潇洒,但眉宇神情间,仍可见情伤,我忍不住伸手,为他舒平了眉头。这个动作一发生,别说陈酣,连我自己都呆住了。
压抑了那么久的情感,突然间就江河决堤。
后来我们在看电影《ONE DAY》的时候,看到安妮·海瑟薇几年如一日地痴恋吉姆·斯特吉斯,陈酣突然坏笑着问我:邹昉你老实承认,当初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我嗤他:想得倒美,我那会纯粹是想拯救一个颓丧青年。
嘴巴上面逞强,心里却有些感慨,他当然不会知道,我开始喜欢他的时间,远比他知道的要长:手游里并非初见,早在大一那年,他代表系里接待新生时,我就对他一见钟情。
只不过女孩子,初渋感情,都比较慢热被动,尤其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姑娘,在敏感又容易自卑的年纪,一旦觉得自己不够漂亮,对爱情的追求就会自动偃旗息鼓。
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平凡如我和一笑倾城的乐颐之间,傻子都知道要选谁。
如果不是乐颐主动放手,我想,我应该没有机会,跟陈酣谈这场恋爱吧。
看得出来,陈酣很珍惜我们这段感情,我们进展地很顺利,甚至都打算要见家长,他很努力,也很用心地当一个合格的男票,可是有时去某家店里消费,经过某个橱窗,甚至游戏里某个场景,我仍能感觉得到他的怅然若失。
他的心底仍然没能完全消除乐颐的影子。但是没关系,我有耐心,我告诉自己,爱一个人,要学会等待,我愿意等他放下往事,回首阑珊。
我那个时候没有想过,如果这个等待没有期限呢?如果陈酣对乐颐一直没有释怀呢?
我们在一起的第五个月,有一天半夜三点,陈酣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含糊地‘喂’了一声,听到对方的声音后,迅速坐起,然后压低声音,说了句等一下,就去了小阳台。
他在外面一呆就是四个小时,我站在卧室的窗口,隐约可听见他说‘乖‘、’别哭了,我在这里’等字眼,感到既震惊又难过,震惊的是他跟乐颐仍然有联系,而难过的,是他那样宠溺的像哄一个孩子的语气,从来就没有用在我身上。
我突然间意识到,陈酣并不爱我。也许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令他爱上。
他当初那么爱乐颐,为了她,什么傻事都敢做,如今对我,却是这么波澜不惊,是因为,在他心里,我不如她吗?
我知道新欢旧爱,不能做比较,然而细细品味他和乐颐恋情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我感到绝望:陈酣喜欢的是那种光芒四射的女孩子,哪怕被光芒刺伤,也甘之如饴,因为那是他平庸人生里的向往。而我,再乖巧懂事,再体贴入微,也无法熄灭他对那类女性的渴求。
他对我,有欣赏,有感动,有认可,就是没有爱情。
爱一个人,应该像张无忌对赵敏那样,像他对乐颐那样,刻骨铭心又爱又恨,毫无保留又无可奈何,吵到天翻地覆,隔天仍能牵手而行;而不是对我这般冷静克制,波澜不惊,再剧烈的摩擦,也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你冷静下’。
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也有人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但这种励志鸡汤不能适用在爱情上,爱情这东西,毫无道理可讲,只能自然发生,而不能人工催长。
当我把这个结论告诉陈酣时,陈酣并不认同,他说:“邹昉,每个人对感情的态度,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同,我对你是没有像当初对乐颐那样轰烈热情,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你不是全心全意。”
“我这个人,对感情很笨,喜欢乐颐的时候,恨不得把满腔情意都掏出来交付给她,可是那样掏心挖肺,把我自己伤到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像以前那样。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也不错呀!生活又不是舞台剧,犯不着整天蹦跶,我决定跟你在一起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最适合跟我过日子的人。”
他说的是适合,而不是爱。对我,只是实用主义,而不是有多么的喜欢。
我无法苟同他的观点,更无法控制心底的失望:
“你的全心全意,是建立在与乐颐再没可能的基础上的。如果今天乐颐回头了,或者跟她差不多的女孩子同时和我站在你面前让你选择,你扪心自问,你会选择谁?”
陈酣沉默了,而我从他的沉默中,彻底感受到了绝望和难堪。
此后我提出了分手,陈酣也进行了挽留,但他的挽留,平静而又无力,根本改变不了故事的走向。
分手后的好几个月,我都没能从这段伤痛中走出来,当初对他的渴求有多大,如今的伤心就有多深,但分手这个决定,我不后悔。
我曾经高估过自己,以为自己能够等待到月破云开,然而现实打了我一个耳光;我以为我能对他和乐颐那段感情处之泰然,但还是臣妾做不到。
我想要一个人,是纯粹的爱我,了解我的性情,喜欢我的优缺点,发自内心地想跟我在一起,而不是跟我同事后,跟别人打听后,经人介绍后,了解我的工作收入家庭背景,认可我是适婚对象后,才来追求我。
我要的是爱情,可陈酣无法回应。这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尽力,我也不后悔跟他走的这段路,然而我也只能陪他到这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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