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山有了水才灵动,人有了情才美丽,在这个有山有水的烟波渡,流传着这样一个有情有爱的故事。
烟波渡旁边的砖瓦房生长着的蜻蜓,是摆渡老头的女儿。一对黑亮的粗辫子垂在胸前,似河水般明亮的眸子总是笑眯眯的弯着,若是你在河边油菜地前看见一个掐着腰,在教训鸭子的少女,那一定就是蜻蜓。她最是喜欢坐在油菜花地里一边放着鸭子,一边望着河对岸的朱墙青柳。
红砖墙朱户,柳堤白桥青石板路,河岸这边墙内的笛声飞到墙外,像是号角一般索引着蜻蜓。她日日都在这里放鸭子也不知何时这里飘起了曲子。
调皮的蜻蜓偶尔会折柳横于唇间应和,感受着墙内人的悲欢。墙内的人会闭眼聆听,乞求这欢乐可以像这河水一般流淌不绝。
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认识好久却未曾见过面。
直到……
“鸭子!鸭子!快回来!”蜻蜓一把扔了嘴里的柳叶,醋溜地站起来向着河边跑去,河水浸湿了绣花鞋,她望着鸭子朝着那朱墙游去。
“这要是都游了进去,要是找不回怎么办!”蜻蜓自言自语的望着越游越远的鸭子直跺脚。
她索性迈开步子摇起小舟朝着鸭子的方向追去。眼看着鸭子一只一只顺着洞口游进了朱墙之内,,想了想,蜻蜓还是大着胆子喊道:“您能帮我把鸭子赶出来吗?”
墙内人的柳笛声微微顿了顿,继续低沉的吹着。
蜻蜓有些着急的敲了敲木桨:“我那鸭子还小呢,不能吃,得做鸭种。”
墙内人的柳笛声明显的一声尖音拔高,但还是被他高超的技艺给融合回来,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好歹也听了你好久的笛子,也算认识,你这个人怎么……”
“我们从未见过面,何谈认识?”墙内人一声浅笑。
蜻蜓瞪大了双眼,她从来都以为墙内的人是位老者,却没想到声音如此年轻……好听。
“那你现在出来,我们见面就是认识了!”说完这句话蜻蜓恨不得咬舌头,又是羞愧又有些期待。
墙内人眼帘微微下垂,望向自己的腿……就当蜻蜓以为他觉得她太无礼才不想理睬的时候,墙内人忽然道:“龙舟节,烟波渡口,我会拿着柳笛,至于这鸭子,我先替你养着。”
从那天回来后,蜻蜓白天坐在油菜地里呆呆的望着对岸的朱墙,听着柳笛声,晚上就呆呆的望着夜空。蜻蜓借口把鸭子放在了水塘里养着,摆渡老汉感觉到蜻蜓细微的变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嘬着烟斗,望着远方。
龙舟节是这渡口最大的盛世之一,每年五月初五,渡口的青年男子们都自发组成两队,进行龙舟比赛,赢了的可以在下一年下水时得个好彩头。
这一天蜻蜓早早的起了床,换上了最喜欢的白底粉花衫子,梳着两个又黑又粗的大辫子,辫子上还细心的瓒了一朵油菜花,早早的便来到码头,笑起来如同月牙般的眸子正流动转着。乡里乡亲们见了蜻蜓都要夸声俊,蜻蜓红着脸笑着,摆渡老汉一脸自豪的吸着烟斗。
目光所及处没有寻到那个拿着柳叶笛的人,蜻蜓便小碎步的沿着河岸找来。
“唰!”一条油黑发亮的大黑狗突然从河里窜了出来,激起的水花溅湿了蜻蜓的衣服。
“汪汪~汪汪~”大黑狗摇着粗尾巴,一脸凶相的冲着她龇牙吼叫。
蜻蜓吓的后退一步,捡起树枝喊到:“你……你快走!”
“汪汪~”就在大黑狗想要扑上来时,一声急促的口哨声响起,黑狗撒着欢儿跑了过去。
只见一个带着红头巾裸露着健壮胳膊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男子剑眉英目,很是英俊康健。
“你的油菜花刺激到我家大黑了,下次记得别戴了。”声音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
蜻蜓竖起了柳眉:“你家大黑还把我衣服给弄湿了!我可是约了朋友的,你让我怎么见人!”
男子笑着弯了弯腰算是赔礼。
蜻蜓即使很生气也还是原谅了他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外乡人吧。”
男人望着蜻蜓伶牙俐齿的模样不由笑道:“我来参加你们龙舟节。”
从早上天刚蒙蒙亮,一直到月上柳梢,蜻蜓看了好多好多人,都没有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柳叶笛,无奈只好返回了码头,看着摆渡老汉整和一个穿着整齐的外乡陌生中年男人相谈甚欢。
“呦!这是蜻蜓吧,都长这么大了!”
摆渡老汉指着中年男人对蜻蜓说:“这是你顾叔叔。”
不过此刻蜻蜓的眼光却飘向了中年男人座椅身旁的柳叶笛。
“顾叔叔,这个笛子……是您的吗?”蜻蜓开口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这是我的!”一个高昂的男声从后面插话来。
蜻蜓回头,正巧与男子目光相对,只是她没有看见,在柳树下的椅子上坐着的另外一个人伸出了手,望向自己的双腿,顿了顿,又垂了下去。
居然是他……那只大黑狗的主人。蜻蜓心想着。
“怎么会是你……”蜻蜓有些失态道,望向老汉的目光,不由的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你说过我们见了面就是熟人,你把鸭子还给我吧。”
“原来你在等的人就是这柳叶笛的主人啊。”男子轻笑一声走了过去站在顾叔叔旁边道:“我叫顾庭昀,我知道你是蜻蜓。”
自从那天回来之后,蜻蜓越发的爱望着夜空发呆,河水泛着星子般细碎的光芒,时不时她望向那朱墙之内,柳笛声没有了,只是夜晚,油菜地里会传来一阵阵的歌声。
蜻蜓有些烦躁的向河里投掷着石子。
摆渡老汉摸了摸蜻蜓柔软的发丝望着远处油菜地里一道健硕的身影,以及悠扬的歌声,道:“我家蜻蜓长大了,该嫁人喽!”
蜻蜓烧红了脸扭头向着砖瓦房跑去,只是还没有到门口,一条黑色的影子从暗处窜了出来,蜻蜓急忙止住脚步,心有余悸的望着眼前的大黑,大黑的头上顶着一个用油菜花编制的花环,此刻正一脸烦躁的甩着脑袋,企图把花环甩下去。
“噗嗤!”蜻蜓忍不住被大黑逗乐了:“你这人真坏,明知道大黑不喜欢油菜花味道。”
从油菜花里走来分顾庭昀笑道:“我这不是怕我送的话,某人不接受。”
“我戴就是了。”蜻蜓一把抓起了花环戴到头上,望向顾庭昀英俊的脸庞含着笑意,脸更加的红了急匆匆的跑进屋关上门,只听见外面顾庭昀高声吹着口哨,脚步轻快的离开。
蜻蜓嗅了嗅手里的油菜花环的香味,摸了摸自己烫烫的脸,想起那个高大健壮,又微微带着点痞气的人,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忽而的皱了皱眉自言道:“坏了!怎么没有让他把我鸭子还回来呢!”
雨落个不停,河面上腾起了一阵阵的白雾,远处的朱墙绿瓦在白雾中更有一种朦胧之美,小舟穿梭在碧波之上,蜻蜓穿着蓑衣摇着小船,望着越来越近的红墙,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
“起航了!”
由远至近,隔着层层薄雾,只见砖瓦房前的码头上,一艘蜻蜓从来没有见过的大船正升起了帆,白色的帆迎着风而起,白帆之下,一角湖蓝色的长衫吸引了蜻蜓的目光。
熟悉的曲调从那船上飘到河上,顺着清风送到了蜻蜓的耳朵里。
她极力的眯着眼睛,朝着那大船划去,她嘴里哼着那人常吹的曲子,企图能留住即将远行的大船,一圈一圈的涟漪从大船周围漪散开来,淅沥的雨落在蜻蜓脸上,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热一阵凉,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原来,是她认错了人。
蜻蜓望着养的肥了一圈的鸭子,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杂粮,屋子里面时不时的传来阿爹和顾叔叔的笑声,蜻蜓望着门外缠着大红花的箱子,也许,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
顾庭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一旁的大黑狗脑袋上依旧顶着一个油菜花环,在一旁龇牙咧嘴的瞪着她。他跟她说了对不起,她说没关系,是她先认错人的。
他说柳叶笛的主人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他因为幼时贪玩连累哥哥摔断了腿,他说他已经夺走了哥哥的健康,不能再夺走属于他的爱情。
其实从一开始她认出柳叶笛之后,便是他的有意为之,他刻意的承认,让她认错,他以为蜻蜓会喜欢上他的,可却没想到为了成全他,哥哥离开了。
十里烟波渡,年年复年年。碧悠悠的流水不歇,黄灿灿的油菜花正盛,蜻蜓日日坐在油菜花地,望着河水中悠哉悠哉的鸭子,目光落在远处的红墙柳堤之上,也许某一天,那熟悉的曲调会再次飘起。
十里烟波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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