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面纱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有感于人性的复杂与奇妙， 以我这样一个单纯到幼稚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同时读到木心的一句话也颇为玩味： “我憎恶人类，但迷恋人性的深度。已知的人性，已令我惊叹，未知的人性，更令我探索，你们都是我探索的对象- 别害怕，我超乎善恶。” 又某日，看到毛姆精彩文字的节选，竟然不能释手，一位朋友说，那些话来自于“面纱”。 昨天书到了，不太厚的一本（250页），夜读，几近通宵达旦，今天出门看展览排队读，开车遇红灯读，吃饭读，锻炼前片刻的修整读， 刚才回到家里继续读... 终于读完了。

我读过不少通俗小说，以我的浅见， 我觉得毛姆的文字是通俗小说之最，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讲故事的人之一。 少年时期读过的“人性的枷锁”早已成为记忆角落里的一堆废屑，那时的不谙世事对于小说的理解只能是不安的摇头。 而今再来看毛姆，一个如此深刻洞悉人性之复杂与深刻的作家，我只能说，除去其文字的精准与优美，绘声绘色的景致描写瞬间将你带入情境之外，这是一个亲历者将自己与他的观察对象（他一生中会碰到多少人，听到多少故事呢）的灵魂用刀锋般的文字剖开来在阳光下曝晒，而这些，哪怕已经过去了近百年，依然散发着淋淋献血的滋味，因为它们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甚至就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发生在每日朝起暮落的烟霞中。 自人类的始祖偷吃了禁果被贬出伊甸园后，其自带的罪性就是人性的基本。它们在不同的状态下呈现的千姿百态，一直是作家诗人笔下的经典与辉煌。毛姆无疑抓住了其中最本质的部分，使他成为一个灵魂写手。

【随笔】面纱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的势力，你的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 - 瓦尔特对凯蒂说。

“一个男人深深地爱一个女人，并非意味着他就希望下半辈子和她共同度过。” - 查理对凯蒂说。

“我们永远猜不中男人们在想什么。 我原以为你和别人一样，可是现在我觉得连你最基本的东西我也不了解。” - 凯蒂对韦丁顿说。

“有一天她忽然想到已经一个礼拜既没想起查尔斯 · 唐生也没梦见过他了。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她成功了。如今她可以冷静、漠然地思量他，她不再爱他了。呃，如释重负的感觉真好啊！想想过去，她是多么荒谬地渴求他的爱。当他弃她不管的时候，她几乎快要死了。她悲哀地认为她的生活从此只能与酸苦为伴，而现在她不是笑呵呵的吗？他这个毫无价值的东西。她简直是把自己当成傻瓜了。现在冷静地想一想，她那时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 故事没有这么简单，后面的曲折和不可想象让事情变得既真实又魔幻，不，不能用魔幻这个词，就是真实， 真实得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我已无意复述这个故事了，但它象一部长卷在我面前徐徐拉开，一部戏剧在人生的舞台上上演，角色跌宕起伏的命运纠结着你的心，那些心理描写就像自己和自己的对白。 悲喜交集已经很完美的了，而现实不会让你那么诗意，在死亡面前一切都不算什么：一个寡言少语不懂表达自己深爱的男人（瓦尔特）碰巧追到了真爱（凯蒂），可真爱并不爱他，一点也没有，虽然娶到手，但红杏出墙是必然（与查理）。有怎样的深爱才能转化为这样的深仇大恨啊， 怀揣义无反顾共同赴死的心带着出轨的妻子去霍乱之地， 见证过背叛，幻灭的心怀着仇恨死去了（瓦尔特），而那颗出离的心(凯蒂）却在霍乱之地通过一系列的经历（看到死亡亦如此惯常的方式出现在霍乱之地，一个死亡的乞丐的状态与一只动物无异；在天主教教会帮工，近距离感受那些被上帝感召而放下自我与一切的麽麽们的奉献）复活了真正的生命，灵魂深处某种高尚的东西被唤醒了。

是啊， 在悲伤与痛苦中学习成长，学会领悟许许多多的画外音，细心观察人性的方方面面并自审才是像我这样的人需要的，对人性了解不足的天真和单纯是脆弱的， 熟知人性后主动选择天真和单纯，才是真正的纯粹。 同时永远不要忘记爱与责任并存，只有它们合二为一，人才是崇高的，人性中的美才能彰显并愉悦着，这会是一种幸福，一种无法言表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