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情绪不好时，总是要找茬的，我便平白无辜地添了很多缺点。前些年，赶上我也情绪不好，是要吵架的。近两年来，我逐渐屈服于毛毛的淫威了，总是变着法儿哄她。再怎么“变着法儿”，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地说些好话儿。哄高兴了，她便有些诉求。这样一来，我便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情绪不好的。
这次她的要求简单，要我陪她护校，我爽快地答应了。
把毛毛和儿子送进传达室，我一个人去办公楼前洗车，这样能省下十块钱。十块钱买肉，够我和毛毛吃一两天；买安全套，我和毛毛一两年都用不完。儿子第一次喊我的时候，我已经洗完了车，正在晾鱼网。我跟儿子说：一会儿就好。儿子用祈使句说：爸爸你快点儿，还要陪我捉蝉呢。儿子再次喊我时，我正在洗毛巾，我就是这么一个勤劳的人。我跟儿子说：一会儿就完。儿子已经对“一会儿”这个时间单位感到迷惑了，跟问我“一会儿是多久”。我和儿子是哥们，得实话实说。我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一会儿就是一小时。儿子说不行，我妈那边有情况。听说有情况，我拎着那把由手锯改造成的刀过去了。关于这把刀，有点补充说明：它长逾一米，宽约二寸，正面可锯，背部能砍。面对歹徒，能让对方闻风丧胆；要是不小心自己做了歹徒，还能夺路而走；遇见警察，就说它是工具，不在管制范围之内；遇见西瓜，它还是工具，再怎么大的西瓜，都能一刀劈开。
进了传达室，毛毛正安静地拿了一本书在读。我翻了一下封面，书名叫《看图说话》。于是厚道地笑了，问她：情况呢？毛毛说：一个老头，这一会工夫，来三趟了，没话找话地说些废话，他来干什么呢？这个问题显然超出研究《看图说话》的毛毛的智力范围。我回答：恭喜你，又被民工看上了。毛毛的学校正在改建，与千万民工当中，毛毛被老头看上，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就在毛毛护校的时候。毛毛因为长得美，被民工看上已经不止一次了。看上毛毛的另外还有：捡破烂的、收废品的……都是些朴实的劳动人民。我也朴实，所以看上毛毛了。有一次，毛毛收到一封人民来信，信上说：你上小学的时候我就主意你了，那时你留着蘑菇头，开运动会时总在前面扯旗……毛毛告诉我：种种迹象表明，他说的是实话。毛毛有些感动，认为这封信比我说的“芙蓉如面，秋水为神，目似寒潭，齿若编贝，比花解语，较玉生香”言之有物，于是想跟写信人见面。我也很想见见写信人，至少我们看女人的眼光相当一致。和他喝两杯交流一下心得体会，没准有所收获。见他不难，写信人留下了地址姓名。直接找他似乎有些冒昧，于是委托朋友打听。十分钟后，朋友回话：对方是一个四十来多岁的未婚农村青年，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毛毛，并表示遗憾。毛毛跟本不信，说我坏她好事儿。隔了些时日，毛毛喝过几杯酒后告诉我，她也问过了，那人确实有精神病。不过毛毛坚信：给她写信时，那人神志是清醒的。
我出门的时候，随手也从书柜里拿了一本书，当时没在意书名，一看竟是尼采的《悲剧的诞生》，头立即大了。便换来毛毛的《看图说话》，津津有味地读起来。毛毛看了两眼尼采，便无精打采了，把《看图说话》又抢过去，说：看尼采还不如看民工老头呢。毛毛说着，老头就进来了。老头和我搭话，不时拿眼瞟毛毛。我拿起那把钢刀舞了起来。一会儿“犀牛望月”，一会儿“凤凰展翅”……舞得只见刀光，不见人影。老头儿吐了吐舌头，溜了出去，再也没有进来。
200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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