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双是父亲的手。母亲去世后,弟弟将刚从死神手里逃回来的父亲送到我家。
之前父亲和母亲都住在我家由我照顾,父亲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天天整宿闹腾不睡觉,在房中大小便,不仅拉尿到地上,床铺也难以幸免。我每天晚上要照看他一夜,随时清理赃物、换床单被褥,不然他就会搞满全身。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不仅是我,全家都被闹的疲惫至极,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得不到休息,严重偏头痛,痛苦不堪。
我虽然用耳塞堵住母亲的耳朵,但巨大的声响也影响到她的休息,病榻上的母亲血压增高到200多,服用降压药都没有用。
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让弟弟把父亲接走,由他安排。
他把父亲送到惠州的一家民营养老院。养老院条件不太好,护工素质不高,父亲在这里受了不少欺负和委屈。
父亲在养老院住了几个月,得了严重的肺炎,弟弟把他送到医院时直接进了ICU。当时医生说恐怕抢救不过来了,弟弟不忍放弃,还好父亲最终挺了过来。
弟弟不敢把他再送回养老院,出院时直接送到我家。
父亲瘦得脱了形,原来高大的身躯变成了轮椅里面的一个骨头架子。
父亲原先花白的头发现在雪白一片,长长的扣在头顶上,像戴了一顶厚实的白帽子。
我给理发时,厚厚的一层头皮屑被电剪推落下来,像雪花一样飘在空气中,在阳光中飞舞。
父亲的四肢和一双手全都变形,两条腿弯曲伸不直,膝盖肿大并在一起分不开;双臂肘关节也锈死了,躺在床上两条胳膊高高的翘起来。
当时父亲身体非常虚弱,我先给他喂水喂饭,然后让他睡觉休息。
怕他身体承受不了,我还不敢给他洗澡,先擦身,换干净衣服。
父亲的十个手指僵硬地蜷缩着,呈半握拳状。给他剪指甲时,我只能趴在床上仰着身子剪,很是费了些劲。
我用沾了温水的毛巾,一遍一遍将他手上的污垢泡软。
父亲的手比婆婆的还脏许多,指甲缝填满黑黑的污垢,温水泡起一层厚厚的皮硝,盖住了皮肤。
我把毛巾裹到手指上,塞入父亲手中的缝隙慢慢搓洗,动作稍微大一些或者用力一点,他就会发出痛苦的叫声。
也是换了几遍水,搞得我腰酸背痛才算洗干净了父亲这双脏得出奇的手。
父亲刚来时神情呆滞,眼球都不怎么转动,对他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经过我几天的调理之后,苍白的脸色开始红润有光泽,也能认出我们了,能叫出我们的名字。
我每天给他按摩、热敷,关节渐渐可以活动一点,洗手也容易一些了。
虽然父亲脾气暴躁,重男轻女,我和他及弟弟的关系一直不好,我曾经暗想母亲不在后,和他们再也不联系,不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时间是解决任何问题的良药,父母离去已有几年,那些当时让我曾经痛彻心扉的痛苦渐渐消融、忘却,而亲情和温暖越来越多的浮上心头。
但父母毕竟还是生我养我的人。现在想来当时因为能力、精力有限,让父亲遭受了那么多罪,心里非常难受、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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