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生命——一片作

  我不敢说生命是什么，我只能说生命像什么。生命像刚刚聚集而起的一片云翳，他来自大千世界——湖泊，露水，涓涓细流，洋洋江河。洁净透亮的水滴是他的前身，他头顶烈阳，汲取清风之灵气，终化作一团薄云。于春，他随伙伴扑向万物复苏的大地，他落在夹岸红艳的桃花中，闻到了散发着的桃花如胭脂般的淡淡幽香，他偷偷地匿笑，便又沐着月光浮到了蓝天之上；于夏，他多次感受从高空一跃而下的速度与激情，他落在看不着边际的大海里，他躺在鱼背上，深觉光滑的鱼鳞带给他的凉爽与舒适，他乘着一击闪电，又与小伙伴们聚集了；于秋，他欢快地跳到香甜的果实上，肆意亲吻它们，将它们推至软绵绵的黝黑的土地上，再悄然躲起；至冬，他晓得这是他的最后一次远行，因为当春暖花开之时，大地又将孕育出新的生命。世上存在着无泪的悲哀，他知道这种悲哀无法向人解释，即便解释，人家也不会理解，他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就像现在的他——无风月夜的雪结束了自己生命的旅程。可曾想，土地的温暖，土地的柔，使他屏息，使他低头，她那么辽阔，那么伟大！多么光明，又多么黑暗！大地庄严地伸出臂儿来接引他，他一声不响地钻入她的怀里。他消融了，他归化了，说不上快乐，也没有悲哀！也许有一天，他再从海上升起，变成一片云，再赏夹岸桃花，再吻累累果实。然而，我不敢说来生，也不敢信来生！生命又像一只候鸟，他从自然积聚生力，在雌鸟铺设的巢中嗷嗷待哺，不断张开的喙，展现着生命的美丽。这次，他第一次挣脱束缚，用尽全身的力量来伸展羽翼，脖颈仅剩一点儿象征着“雏儿”的绒毛，也意味着今天的成功，他，飞了起来！一股似年轻气盛才有的精力，热血在他的身体里沸腾着，他向上疾飞，放肆地鸣叫，他毫不畏惧地跃过了一座小山峰，又以近似垂直的角度沿着山脉向下奔冲，挟卷着一阵疾风，快乐勇敢地飞着。这段旅程他享受着他所遭遇的一切——有时，他遇到可望不可及的高峰，他奋激地挥舞着双翼，嘶哑地吼叫，回旋着，直到越过这危崖，他才心平气和地滑翔；有时，他经过了广阔的麦田上空，虽已是去年的麦子，仍散发着粮食的馨香，他轻轻地哼唱，尽情享受这一段浪漫的行程；有时，他遇到雄鹰，焦灼的目光，尖锐的爪子，迫切地盯着他，深深刺入他的皮肉，他暂时胆怯了，扰乱了，但又以本能与之搏斗，终于，天亮了，又给予他许多新生的力量。这时他只想休憩，但他经过大半段旅程，已成长了，长成了，那股保护幼鸟的强烈的使命感，仍催逼着他向前飞！往后，又经历了数年的往返，再又一次安度了三个月的寒冬后，他终无力再飞回。啊，他已到了行程的终结，他立于峭壁之上，打算在这里长眠，这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消融了，他归化了，说不上快乐，也没有悲哀！也许有一天，在一窝新生的雏鸟中，又有一个他，飞过重峦叠嶂，感受战胜雄鹰时的爽快。然而我不敢说来生，也不敢信来生。我们，与生命长河中只是匆匆过客，我们永远卑微，永远渺小，可是，不是每一滴水都能滋养万物，盲目的便干涸了土地；不是每一只候鸟都能完成旅行，不勇敢的便永远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