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天既是不耐,又是无奈,只得重新坐下,喝着闷酒。将目光投向窗外。窗外细雨下个不止,溪面一片烟。
无数前尘旧梦,顿时如烟似雾,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依稀记得七岁那年,同样飘着细雨,家园遭遇战火,自己被母亲藏身地窖,侥幸逃脱性命,从此流落江湖,靠乞讨渡日。
期间受过多少白眼,遭过多少凌辱,挨过多少饥寒,经过多少磨难,实是不胜枚举。
天幸得逢恩师,蒙其收录门下,学得一身业艺,方始扬眉吐气。
一念至此,想到自己闯荡江湖,出人头地,师傅却撒手人寰,鹤驾西去,从此幽冥永隔,相见无期,心下惆怅,不禁黯然。
又想起廿三岁那年,自己游历泰山,结识关中天,二人倾盖如故,在东岳之巅,览众山渺小,畅谈人生理想,俱都豪情万丈。
最后商议由关中天筹资运营,自己亲力押运,成立“中原镖局”。
历经重重艰辛险阻,历十四载春秋,始成中原第一大镖局气候,其中创业之艰,着实非易。
然因自己一念仁慈,断送关中天十四载经营,毕生的心血,实是辜负至友良多,心头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接着想到事出之由:去夕十月,自己受“武林道”委托,押运三十八万两纹银,以作重建之资与抚恤之用,第一站便乃京师。
也是事有凑巧,自己乘暇登临长城,结交一人,竟是同于年少战乱中,幸存的邻村玩伴谢飞越。
言谈得知,谢早岁参军,在边关彭元帅帐下,因军功显赫,已然擢升参将。
其时异族入侵,三月鏖兵,相持不下。
谢飞越此次回京,盖因军中粮草短缺,奉彭元帅将令,星夜驰书朝廷,请求援助。
然而奸相当权,把持朝政,颠覆天听,圣旨下来,只言:彭卿守御边关,乃国之柱石,功在社稷,还望善重虎躯。于援助之事,竟是只字不提。
假若粮草接济不上,军心浮动,边关不攻自破。届时异族侵入,铁蹄蹂躏之下,生灵涂炭。
自己童年蒙受其害,深知战事一举,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不禁激起忧国忧民之心。
其时事态紧急,迟则生变,与谢飞越略一计议,当晚便用药酒将随行的镖师、趟子手、车把手等一齐迷昏,将镖银交付谢飞越,沿途收购粮草,加急运往边关。
自己则东奔西跑,干扰“武林道”的追查,为谢飞越争取时间。
现在屈指算来,事逾数月,边关粮困之危当解。
虽说此举于己代价惨重,但事关民族大义,社稷存亡,苍生福祉,实是义不容辞。
再想自己虽则背负诸多骂名,为人齿冷,可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但求无愧于心,倒也不必尽皆求人谅解。
而自己出道江湖廿十余载,行侠仗义,实以此举最为豪壮,不由又是欣慰,又是骄傲。
风向复转,又有少女的歌声,随风隐隐送至,在雨雾中听来,如梦似幻。
不由想起与青青相识的一幕:那年自己护送一批红货到金陵,交接的当晚,货主在秦淮河畔设宴,为自己接风洗尘。
席间河面上,泛过一艘画舫。碧纱窗内,灯光亮晶,映着一个少女婀娜的身姿,抚琴弹唱。
自己初聆其曲,心神迷醉,竟是不能自己,乘着酒兴,唐突登船……
白惊天闭上眼睛,回想儿女乐事,心中平和,刚毅的脸色,不禁泛过一阵温柔之色。
随即想到,后来数度聚散,彼此虽无盟约,却早芳心暗许。自己原拟待得“武林道”押运事毕,便为青青赎还身子,将其明媒正娶过门。
谁知偏偏遇上谢飞越,以至一段美好姻缘,成为画饼,顿时心头大痛。
又想事发之后,自己亡命江湖,与青青音绝讯断,不知安好与否?伤痛之下,渐转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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