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闻你的芳名,早就崇拜你的厚重。
你以短短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却涵盖着从世界之巅到平原丘陵的山国,吸引着无数身体里流淌着向往雪山血液的人们,城市与山脉蕴涵着丰盈的色彩,交织着奇异之香,从国王到平民,从艺术家到商贾,无一能逃脱你这众神齐聚之地的诱惑。所以我从世界屋脊的另一边游历过来,面对你中世纪的古朴神韵,由来已久的山国梦蠢蠢欲动,混淆了各种明艳的色彩,升腾在空气里了。你国土虽小,却用你特有的深沉包罗万象无所不纳,你所散发出独有的风情和迷人气息,始终让我认定,你是一个可以承载想象力的国度。
一踏进加德满都,我就知道,我来晚了,让你空等了千年。
山是你的骨骼、水是你的血脉、厚重是你的灵魂、虔诚是你的精神、友善是你的品行。你拥有世界14座8000米以上山峰中最美的八座,绵延高耸的喜马拉雅山系既阻挡了西北利亚干冷气流的南下,也挽留了印度洋暖湿气流的继续北上。东部的科西河系、中部的甘达基河系以及西部的长尔纳河系,共二十一条河流被你温柔地揽在怀里,几千年来久久不愿松开。那些红砖青瓦、佛塔神庙、重楼叠院、皇宫墅邸、高脊飞檐;那些河埠廊坊、过街皇楼、临湖水阁、穿河拱桥、欸乃小舟,都被你妆扮得妩媚、神秘而空灵。你是清水出芙蓉的女子,清纯典雅,质朴温情。在亚洲这块宝地,站成一道亘古千年的风景。
我屏住呼吸,踏着你律动的节拍,轻轻地、轻轻地走近你。漫步在光洁如玉的青石板及浑厚深沉的红砖铺就的街道上,每一脚踩着的都是你沧桑的历史。尽管小心翼翼,但无数的脚步,还是把你踩出深深浅浅的流痕。我一步步靠近你,把你仔细端详。
帕坦古城中皇家广场、黑天神庙、巴德广场、55窗宫、巴特萨拉女神庙、尼亚波拉塔、博达哈大佛塔;古丝绸路上的班迪普尔,安静、闲适、古朴的博卡拉;杜巴广场上的新皇宫、哈禄曼多卡宫、古朴精致的活女神庙、柯提普檐柱上生动形象的色情雕刻……临街半掩的排门是你微启的唇,镂花的雕窗是你媚人的眼,重檐庑山是你瘦削的肩,石砌拱桥是你温暖的臂,蒙蒙扬尘是你浑厚沧桑的鼻息,斑驳的红墙是你褪色的裙裾,门楣廊柱窗棂上精美雕刻是你灵巧的佩饰,结合中西文化的幽深回廊、天井、四合院是你青春的闺阁。三十七个民族,十多种语言,近十种宗教兼容和谐发展,几千年屹立不倒的精美建筑,3亿3千万位神祗,亚洲最大的原始森林及各种珍惜野生动植物是你珍藏的读本;神木偶、金银铜器、廊尔喀弯刀、面具、唐卡、佛像、祈祷轮、护身符、经文彩布、嵌银茶碗、红茶、天然植物香料、纯天然宝石、手工地毯、羊毛披肩、胡桃木雕刻首饰盒是你友情的馈赠。厚重的尼泊尔,你就这样拉着我的手,敞开心扉,把曾经的沧桑与隽永一页页翻开,熏我一脸幽香,让我慢慢品读。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穷数”。浸润在你中世纪古朴厚重的历史文化里,心灵也被淘洗得清澈透明。暗哑的门、雕花的窗、迂回的廊、暗红的墙、瓦棱间散落的野苗,都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古街上虔诚的信徒如织、门楣上灯笼高悬、费瓦湖里小舟荡漾、商铺里熙熙攘攘。侧身细听,似能听到诸神的教化、信徒的虔诚、人与自然和谐的音符,氤氲着闲适安详的气息。有暖风拂过来,挟着雪山的清凉、河水的甘甜,皇宫神庙上吹开虚掩幽窗,露出娇羞妩媚的美人脸……我沉醉于幽深的古巷,任思绪纵横驰骋。
站在杜利凯尔镇巴格马提河桥上远眺,镇在水中,水在镇中,镇水合一,浑然天成。这是你的圣河,在这里可以感悟到你最圣洁的品行。她发源于喜马拉雅山脉,一路向南与印度圣河——恒河相汇。你的子民几千年来一直坚持着“国家比天堂更美丽”,生命里的死亡与重生、隐蔽与裸露、逃离与守望、缱绻与决绝、退缩与前进都只不过是一种过程。多少年以来和多少年以后,总会在灵魂的终极意义上寻找着自己的家园,并且注定在这条不归路上舟车劳顿、营营役役、颠沛流离,我们的灵魂不过是一个旅客。众多信徒中,不管是社会最底层,亦或家财万贯之人,散尽家财,远离爱妻贤子,用佛粉和尘土将自己装扮起来,一生飘零,把自己折磨成“空”。加入苦行僧的行列,生死都苦修!死后不用白色和黑色来表达天人永隔的惨痛,却选择橙色的万寿菊、鲜红的蒂卡粉、金黄的绸缎,在梵音缭绕中,在亲友祝福中离去,在熊熊大火中涅槃,只有经声阵阵,没有哀号之音。所以这里是圣洁的起源和结束。人们把骨灰洒入河中,让灵魂可以不用进入轮回,而直接送入天堂。我可以这样理解你吗?也许我的理解太苍白、太单薄!谅解我的无知吧!温情的尼泊尔!
圣河的水,载着你的幽怨哀婉、载着你的繁华旧梦,静静地流淌。然而,不息的河水,却带不走那一页页先民智慧,带不走芸芸众生对你的虔诚和执爱。你如出浴的古典女子,就这么在印度洋板块与亚洲板块交汇处站着,一站就是千年。我知道,你一定在等我,等得有些憔悴,等得有些沧桑。
透过机舱狭小的窗口,回眸尘土蒙蒙的古城,回望古巷中五彩斑斓的沙丽织成的花河,不禁有了隐隐的痛。太多的践踏和内乱踩得你遍体鳞伤、太多的闪光灯已刺得你无法睁眼、太多的喧嚣已吵得你无法安眠、太多的围观已搅得你无法清修。你的子民虽笑语盈盈,但他们眼里的彷徨、无助、期盼已刺得我的心隐隐作痛。唯一欣慰的是他们眼里还有坚毅和果敢。
我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尼泊尔,不知我的拜谒会不会打扰你甜甜的睡梦?
终是有些不舍,然而我不得不离开。但是,我会再来的。只是,我们再次相会的时候,又将是怎么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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