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翳在眼，空花乱坠。
这个比喻真是大妙。别看你眼睛好时看什么都清楚无比，也能看得很远很远。但只要上面有一点点病变，必定眼花缭乱，朦胧颠倒，天花乱坠。道也是如此，只要有一丝毫的障蔽，哪怕只是一念之妄，它便不见——一念虽小，有虚空小吗？遮盖它绰绰有余了。道不见，全体便不现，因感而遂通天地的那一感，就不会起，就是这么严重。
所以《金刚经》讲“善护念”，禅宗说观照工夫要十二时中皆“绵密”，净土宗念佛讲究个“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太多人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就马马虎虎地做，人也就只能马马虎虎了。《诗经》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曾子临终时对弟子特别交待这一点，那真是真做工夫、真知道艰的人才说得出的话，也只有这样的人方堪为道。那些马马虎虎的，皆是门外汉而已。
这分明是告诉我们，谨慎尽心至此都未必行，还要马马虎虎吗？就像当时的芙蓉灵训，真悟了么就问保任事？背后的不安本分、自欺欺人看到了吗？就算真悟了，起这保任一念，要守怕失，也已经是落在妄了。人心之妄有如深渊之海，把你严实包裹，上下左右前后都是水，都不可能不沾上水。如此境地，不打起全部精神，搏命一般向上再向上，就只能淹死了，哪里还会有出头之日。
一翳在眼，空花乱坠。归宗此言，说与保任，也说与芙蓉，更说与我们每个人。
回到归宗最开始那个反问：我说了，你信吗？绝大多数人是不会信的，是信不透也信不牢的，即便是当时的芙蓉。大德们最忧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归宗所以有这郑重的一问。不信就回到业力牵引、习气驱动的老路上，更甚者会更添疑惑、更增妄想。很多人都想遇到高人，以为点化自己一下就悟了。不要痴心妄想了，就算真遇到高人，他说的你也是不会信的，你也不会识得那是高人。你自己是什么，才能接住什么。
禅宗最讲根器，什么是根器呢？其实就是在这个“信”上体现出来。我曾在大阴阳社说过，绝高根器有两种：大慧根与大钝根。大慧根能直入本，大钝根能直了行。落到这个信字上，大慧根就是直下承当，大钝根就是奉行不疑。此心即是直心，此行即是直道；直心自然直道，直道自达直心；一体两面，殊途同归。老子的一句话则作了最好的糅合：“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可惜我们都是不上不下，既不能进，又不能退，所以终究高低不就，已然不三不四。又应了老子后面的话：“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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