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

姑妈

姑父、姑妈是农民，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最远只到过省城，也是因为去看病。

从我记事开始，就知道姑父姑妈一年到头都在忙到干活。

每天天不亮到地里摘菜，然后拿到市场上卖，卖完菜回家吃早饭，吃完早饭，喂猪、喂鸡。

家里忙完了，到地里忙：挖地，给果树上肥，插秧，收麦。到冬天没什么农活了，就去帮别人做工挣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

印象中，姑父、姑妈非常节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除了节假日，平时连肉也不舍得吃，常常是青菜萝卜。

父亲知道他们舍不得花钱，经常去看他们，每次去都会买好几斤肉提去，而且还经常叮嘱他们，劳动量大，要吃好点，免得把身体累垮了，但没用。

后来，我到外地学习、工作、生活，忙于各种事情，很少回老家，再也没见过姑父、姑妈。

有时问父亲，姑父姑妈在干什么，过得好吗？

父亲说还是老样子，一年到头在地里干活，不过，现在生活好了，不像以前那么苦，每顿都有肉吃。

再见姑妈，是因为她病了。脑梗，经过治疗，命保住了，人却变得痴呆，谁也不认识，每天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神盯着门外，一动不动，和她说话，没有任何反应。

姑妈病了几年，姑父一直精心地照顾她，每天和她说话、聊天，聊他们以前的趣事，聊种了什么菜，卖了多少钱......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天姑父出去干活，忘了锁门，姑妈从家里跑出去，姑父回家不见人，到处找，最后在河边找到她，脸朝下俯卧在河水里，已经没有呼吸。

姑父说姑妈是出去找他，走到河边，不小心栽到河里，又不知道爬起来，窒息而死。

那条路他们一起走了几十年，是到他们地里去的路。

姑父和姑妈自结婚后，感情很好，从来没有分开过，现在却天人相隔。埋葬姑妈时候，姑父哭晕了好几次。大家都走了，姑父仍然坐在坟头不愿回家。

听父亲说，姑父为了给姑妈治病，他们几十年攒下的十几万块钱全部花完了，埋葬姑妈的钱还是给别人借的。

姑妈操劳一辈子，没有好好吃过穿过耍过，她的世界就是几亩地，几间屋，一辈子挣的钱，一场病就花光，死了还借钱埋。

我有段时间常常觉得姑妈这辈子太不划算，苦了一辈子，死时还那么可怜，连安葬的钱都要借，这一生，白过了。

后来见到很多人从家财万贯到破产，从高官厚禄到阶下囚，“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渐渐开始懂得了姑妈的生活：和相爱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亲手播下的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然后变成钱；家人在自己的努力下生活越过越好；病时有人精心照顾，死时有人牵挂。

这一切谁说不是一种幸福呢？

我们都想有耀眼的光芒，想轰轰烈烈活一回，但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如你我一样的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

而生活的意义就是在这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里用心寻找那些让我们感到快乐、幸福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