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魔力”

昨晚又发怒了，直接原因是子都在上围棋网课时偷偷玩电子游戏，但是跟以前一样，我知道这个肯定不是全部的原因。我能想到的，一个是身体激素的变化，一个就是因为她——仿佛有魔力般，让我无法逃脱其手掌心的她。

自从数月前聊天“数落”她一通，得罪她之后，我们联系寥寥，偶尔有事，也只用微信文字，就事论事，绝不多说一个字。虽然远隔千里，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憋屈的空气；也因为物理距离太大，平常生活没有因此受太大影响。前不久妹妹生日时，我们一起跟她视频了10分钟，是我主动提起，也是用我的微信发过去的。我是很想缓和一下，每次都是我主动缓和，她好像毫不在意，也是，她或许从未在意过。

昨天又是问我要钱。

去年她帮了我一个忙，我当时也给了少量报酬。今年那个项目收尾了，清点后，我给她发了2000，她可能还在生气，说她不需要，后面再说。昨天突然发信息说她有2000元在我这里，如果有的话就给她。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微信转了过去，她过了几个小时才接收，没说其他的话。

一件小事，我告诉自己，一件顶符合她风格的小事，就像一阵清风，我应该过后即忘，但是没办法，仍然留了痕迹。

儿子的“错误”让我感受到“上下两代人”同时的背叛。这是我打的标签，这是一个坏习惯，我太喜欢打标签，一个大大的标签。

其实，事后想想并没那么严重。

用阿德勒的“勇气心理学”来解释，是我自己需要这些标签，需要这些不幸，就像她多年来祥林嫂一般的倾诉一样。

我只是因为厌倦，才冒险“反抗”，就是前面说的“数落”，不过几句揭示真相的话，但是对于一直生活在幻觉中的她而言，无疑晴天霹雳。所以她大大地怒了，说我将她说得一无是处。我当时很不理解，但是后来慢慢体会到了。

那是她的人生叙事，在这个故事中，她作为主角，是一个永恒的受害者，她的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女儿儿子、侄子侄女……都要么害了她，要么欠她的，总之就是对不起她。都是因为他们，她的生活才总是这么贫困、绝望。多年来，她反复对我说的就是这句话。

这是一个让听者流泪、闻者伤心的悲剧。

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悲剧观众，甚至入戏到忘了自己。

我自责、内疚，觉得自己有义务拯救她。

我一直帮她。

老公出轨了，我写信骂小三们；想开店没本钱，我把所有积蓄奉上；小女儿恐婚，我软磨硬泡；小儿子厌学，我软硬兼施；平安时，我偷偷把保险买好，出意外了，我把应急金奉上；看中房子没钱，我赶紧转钱过去；夫妻吵架了，我听她抱怨替她担心……

我好累。

一个无底洞，物质、精神，各种需求，永远满足不完。可是我的需求呢？

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工具，要用时找出来用，不用时扔一边。

我以前很傻很天真，以为我跟大多数80后的留守儿童一样，后来才意识到完全不一样，她那会儿有钱有闲，只是没想过用在我身上，她要的是儿子，一个她以为更好的工具。

我以为自己性格乖巧、成绩优异就能引起她的注意，获得她的认可；结果她确实是注意了、认可了，不过只是“这个工具不错”这样的认可。

等我独立了，我就变成了ATM机。

情绪垃圾桶则是我一直具备的功能。

我的“反抗”让她觉得很奇怪：工具居然也有了情感和想法，难道进化成了AI？！

不得不承认，二十多年的驯化，她确实精准地掌控了我。用她陈腐的故事，用祥林嫂一样的倾诉，用孝道、负罪感这些经典的武器。

而且，我还感染了她的病毒，看看我如何对我的儿子和先生发怒就知道了。

母亲的“魔力”，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