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芬奇(David Fincher)真的太厉害,这部电影信息量非常大,但是他都拍得非常流畅而且细节铺垫得很到位很清楚。我非常幸运,在观看这部电影之前居然一点也没有被剧透,我其实不是一个对剧透特别在意的人,更何况这是一部很老的片子了,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是在看完之后,我想郑重说一句,这部影片请务必在无剧透的前提下观看,这样才能得到仿佛坐过山车般的巅峰体验。当布拉德·皮特(BradPitt)扮演的 Tyler Durden对爱德华·诺顿(Edward Norton)说出咱俩就是一个人的时候,我头皮都快炸开了。虽然之前有些小伏笔,比如,“Tyler和Marla从来不同时出现”这里让我隐约有点怀疑,但是最终解开谜底的时候我依然受到了极大震撼。
影片一开始短短几个画面就将大城市生活的人们的人生的无力感和无意义感交代得淋漓尽致,那种满满的自我疏离感估计1999年的很多中国人还理解不了,但是生活在现代大都市的我们应该能清清楚楚地了解到EdwardNorton扮演的这个角色分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真实世界里,我是个产品召回事务协调员,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满嘴鲜血地坐在黑影里更换着高射投影图像和幻灯片,听我老板向微软解释他为何为某个标识选了一种特别的矢车菊淡蓝。”当我们的情绪一直得不到发泄,当我们日复一日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工作,当失眠彻底摧毁了我们的精神,最后会发生什么?这部影片给了我们一个答案。或许不是最正确的,但也是一种相当有趣的可能性。东亚文化对人性的压抑之深,这种压抑甚至是很多人终生未曾真正意识到,深深藏于我们的潜意识之中。之前在聊到KurtCobain和Janis Joplin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如果他们青春期那点性挫折性压抑就造成了影响如此巨大,破坏力如此强的后果,那么,中国大陆的青少年几乎都可以称之为疯子,他们成年之后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奇怪了。大家已经开始慢慢反思这一点,“老实人”和“乖乖女”基本就是骂人的词汇了,在网络上成为了被人们嘲笑的对象。我认为这也是压抑的后果之一,大家开始疯狂指责嘲讽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而那些传统意义上的符合标准的“老实人”和“乖乖女”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我是谁?我因何而存在于世?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努力工作到底有何意义?这也成为了现代社会人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那些有宗教信仰的人是幸运的,他们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到答案,仿佛那是天注定一样。那么,那些无神论者们呢?网络上大量对于原生家庭,生孩子的意义,婚姻,甚至对于自己的存在等等问题的反思都属于这一类,这也是我们和父母辈产生重大代沟的来源之一,人在吃饱饭之前是不可能思考这些问题的,而且这些问题几乎是没办法和立场不同的人进行沟通的,这涉及一个人根本的世界观。这也是为什么父母那一辈很难理解突然自杀而出现在电视新闻上的青年们,“这些人有吃有穿,有学上,怎么就自杀了呢,也不考虑父母,太自私了。”“抑郁就是矫情,就是懒惰。”“放开二胎是福,该多生几个,现在的日子多好过啊。”“吃饱穿暖还不够,想当年我们blablabla,你还想要什么,当皇帝吗?”所以我劝人不要在这些问题上和意见不同的人死磕,想要改变一个成年人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极其困难,因为你这是在动摇他观念的根基,如果能改变,那他的整个精神世界都会崩溃。他说什么,你说“是是是”就行了。我在严重酗酒和猛嗑止疼药那会儿,迷迷糊糊地试图向一位亲密的朋友解释为什么我觉得人生是无望的,明天永远也不会好起来,把她完全给搞懵逼了,而且让她在一段时间也陷入了焦虑之中,我还挺内疚的。“或许自我毁灭才是答案。”
怎么才能过得快乐呢?所有人都病了。我猜,我们这一代人,常常会觉得胸中充满了愤懑,而不知道来自何处,我们想尖叫着,把自己胸中那些冷酷和尖刻释放出来,有些人压抑久了就不会说话了,或者以为自己不会说话,你根本不需要用线把他们的嘴巴缝起来。“我曾经想要活着。曾经想烧掉所有的桥,所有的准则,如果我被燃烧,那也可以。”
“失眠”是抑郁症不能再明显的躯体化表现。而用烧碱自残来感受自己的存在是另一个明显的特征。Tyler和Marla都可以算是主角的另外一面,他们大声说着主角不敢说的话,明目张胆地做着他不敢做的事。主角内心对他们是非常羡慕甚至有点嫉妒的。“有句老话,说的是你总是杀死你爱的东西,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成。确实,你也总是被你爱的东西杀死。”Marla大胆任性,毫无畏惧,从来不去在意旁人的眼光。饰演女疯子正好是海伦娜·伯翰·卡特(HelenaBonham Carter)的拿手好戏,她穿着破衣服,顶着一头乱发,嘴里叼着烟的样子就是对循规蹈矩的人最好的讽刺。“‘男人携手’这个睾丸癌互助小组中唯一的女人,这个女人扛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分量抽她的烟,她的目光接上了我的目光。”Tyler更是勇猛凶悍,是搏击俱乐部真正的领袖,是不屈的象征。我们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TylerDurden。
“搏击俱乐部的首要规则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从这句台词开始,我相信看过这一段的人都会惊艳于DavidFincher的非凡功力,血腥,暴力,热血,洗脑和狂热,荷尔蒙四起,如果不能燃烧殆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们想灿烂地活着,像烟花或者一枚炸弹。在故事的最后,TylerDurden在一声枪响中烟消云散,主角或许能回归正常生活,或许不能,谁知道呢,那颗子弹杀死的到底是谁?
“爱与被爱,记忆与遗忘,虚伪与真实,友谊与孤独,痛楚与欢愉,卑鄙与崇高。
还有生命。
还有死亡。
还有生活的态度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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