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要从糊涂、从朦胧里求明白。季羡林青年时代的日记,特别爱用一个词:“一塌糊涂”,既形容别人也形容自己。他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既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只不过是在昏昏沉沉地追求一点儿享受,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活。他是从被动到一塌糊涂,然后才在这本书里得出一个道理:人类的前途,在于朝一个共同理想努力。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一段路要完成。这像一条链子,每个环节本身微不足道,但这一点儿东西影响了整个链条。如果人生有意义,那就是这种对人类承前启后的责任感;如果人生有价值,那就是去完成自己这一代的任务。
梵文到底有多难啊?季羡林当年写道:“梵文真是鬼造的!文法变化极复杂,最要命的是例外,每条规则都有例外,例外之内还有例外,把人弄得如入五里雾中。左看右看,终于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断开一个字,自己断开了,字典上也找不到。恨不能把书撕成粉碎。”他为此患上了失眠,几天几夜不能合眼,骨瘦如柴,你猜他的对策是什么?他写的是:“除了工作,还能作什么?我反正拼上了,你失你的眠,我偏工作。”他选的其他辅修课,也是吐火罗文、阿拉伯文、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文这些小语种文学,季羡林一共精通十几种语言。 八十岁以后,他每天清早四点起床工作,连续完成了《糖史》等几部开创性学术大作。于是,我们在晚年这最后一行人生清单里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季羡林:他的生活像清教徒一样简单,到老还穿着从德国带回来的雨衣,在被年轻人夸时髦时,他才发现,原来时尚潮流是五十年一轮回。他在校园里走,被新生误认为是老校工,让他照看行李,他也微笑着答应。他表面上安静严肃,内心却是滚烫的。他总结自己喜欢的性格是:“骨头硬,心肠软;怀真情,讲真话;不是丝毫不考虑个人利益,而是多为别人考虑;关键在一个‘真’字,要做性情中人”。
对于人和自然、人和人、人和自我这三个关系,他完成了最后的思考。他说,哲学家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没有一样的,也捏不到一块儿去。重点不在理论,而在于去做,用自己的思想去包容人情世事。他自己的三条回答,都是平常话:对于人和自然:人要把自然看成伙伴,征服的姿态一定会有恶果。对于人和人:尊重社会的准则秩序,对善良之人报以真情和忍耐。对于自己:努力去除情感中的杂念。他在90岁时说:我是个呆板保守的人,工作就是爬格子。我只能保证我写出来的东西没有假冒伪劣。读了之后,能让人爱国,爱家乡,爱人类,爱自然,爱儿童,爱一切美好的东西。我活得太累了,但休息是不可能的,只能向前走,向前走……
那么,我们最后来一起看看,在季羡林的98岁人生旁边,开出来了一列什么样的感悟清单。确实没什么高深道理,只是他奉行的准则:人生的起点肯定不一样,然而多知道一些,就能多自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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