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爷爷奶奶,不知道他们如何度过今天?一秒,电话就带想念越过了洋,一个个铃声倒数着耄耋之年。“喂,哪位?”。奶奶道。短短几个字,如吞下一颗定心丸,可这药早晚会有吃完的那天。
奶奶很酷,不喜欢交际,享受独处,性格淡的如一杯凉开水。当她听见我声音后,又像加了一大勺蜂蜜。可能是隔着老长的电话线,那勺进凉水的蜂蜜,一丝丝沉入杯底,怎么也化不开。
每次我们聊天的流程,像是重复上次的脚本。先问候过彼此身体的健康,又谈到两地的天气,每日三餐,再是播不完的连续剧,最后提及我总是在换的工作。她一直希望我,做一行爱一行,可如今还有几个人这样想。话题很快就不够用了,有时电话两端会突然没了声,跟信号中断一样,都不知道再聊点什么。
“对了,爷爷在做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挤出新话题。爷爷是个与世无争的人,闲时在家舞文弄墨,年轻时跟奶奶共事于成都军区。两人一写一传,在那严肃的空气里,也摩擦出一段浪漫。不料有一年,爷爷中风了,倔强的他不听奶奶劝,延误了最佳救治的时机,导致身体右侧半瘫至今。我常问奶奶为什么不学其他老太太,到外面去逛逛。她说:“我去了他怎么办,我放不下心。”她就这么守着他二十多年。以前我觉得他是最不幸的,现在我觉得他是最幸运的。现在老两口住在四楼,爷爷每天都会上下爬楼梯,到院里跟人聊天,散步。而奶奶总会走在前面,几步一回头的伴着。哪怕活动范围在一天天缩减,他也不贪图那把舒适的轮椅,他老的已不需要什么捷径,他正享受跨出的每一步,行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
“他呀?这会儿在沙发上看连续剧呢,也不知道眼睛睁着,还是闭着。”奶奶打趣道。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对了,那天我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听到厨房有拐杖的响声。我听着不对劲,就赶过去看,发现他摔倒在地上。我站在厨房门口,叫了他好几声。他头朝下,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回应。我慌了,蹲下来看,我扶着他的头,试着轻轻地把他的脸转过来些,他原本闭上的眼,睁开了,挑起来,深深看我一眼,又垂了下去,面朝水泥地,一声长叹。”
“后来我一直安慰他,他趴在地上许久,才又深吸一口气,振作起来。我搬来板凳,把他从趴着,搀来坐着,再扶直站稳。这才看见他一侧撞破的额头,我知道他最疼的不在那。”
奶奶说那天后,爷爷又摔过两回,走的稍快些,两腿就会绞在一起。但他学着自己爬起来,继续走。像似刚学走路的孩子。”仿佛他的左右脚听着不同的旋律,只要音乐没有停止,他就会一直跳下去。
听到这,我也垂下头,盯着渐渐模糊的地面。突然,我听见了那声长叹,那是支撑这身皮囊的最后一口气。我仿佛也看到那只眼,它就那么看着我。向我透露,人生。
直到说再见,我都没叫爷爷听电话。他那几乎聋了的耳朵,不再送去我对他的想念,只能由奶奶代为转达。
挂上电话,我想,也许该学着去接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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