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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时代,你是否大胆幻想过,如果你的爱人深陷囹圄,和他/她难以相见的你会怎么办?
今天,我们从英国作家约翰·伯格的《A 致 X》中摘取了两封情书,也是写信人爱妲对狱中爱人的信件。在爱妲的信中,她不厌其烦地描述着生活中的琐事,表达着对爱和自由的期望。而她的爱人则在狱中思考着各种社会问题,并把它们记录在信纸的背面,我们将其转换成了另一种字体,附在相应的信件之后。
1.
我的帅哥,我的火焰,我的翅膀,我的光芒:
有一天,安德莉亚问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和我。我跟她说了。现在我想告诉你。我们可以改变当时的情景,只要你喜欢。我们不是过去的囚犯,我们可以对过去为所欲为。我们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改变它的结果。让我们一起创造过去吧。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呢?不管是哪一年,总之是个仲夏,而且非常热,你正在修理一辆货车,一辆无篷货车。那里还有别的车,其中好几辆缺了轮子,架在石头上。那个地方位于辛那赫里布西边山坡上的一处洼地,有一间平顶的混凝土建筑,窗户很小,八成以前有户人家在那里住过。你把那里当成工具间,里头有两张长椅,还有一张床以及旁边的一条破毯子,或许你偶尔会在那里过夜。房子外面有一棵椴树,提供些许遮荫。
我是去那里送汽车电池的。我还记得我载着它,它又重又脏。下车后,我用手指抓着它顶部那些小凸钮的下方,免得它碰到我的袖子。
你一看到我走过来,就大喊,放下。
你正在焊东西,穿了一件皮围裙,下面是一条短裤。 一个深色的金属面罩挡住你的脸。 当你从面罩后方露出脸时,你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你表情扭曲,好像很痛的样子。
你的眼睛受伤了吗?我问。
发炎了,你回答,我得去医院。被这弄的——你举起你的焊具。 你穿了一双厚重皮靴,没穿袜子,没系鞋带。
你从哪里来?你问我。
我跟你解释说,有个加油站的家伙看到我要开往这条路,因为没其他人走,所以他托我把电池送过来。 你把我上下打量一番,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的眼罩得戴多久?我问。
戴到我发现黄金为止!你说。
然后,你笑着,慢慢迈开大步朝我走来,把眼罩取下。
喜欢这个版本吗?
爱妲
去本土化,指的不仅是将产品和服务移到工资最廉价之处,还包括把先前已奠定基础的所有地方全部摧毁,让全世界变成一个“乌有乡”(Nowhere), 一个单一流动市场。
这样的“乌有乡”和沙漠没有任何关系。沙漠的轮廓比山脉更强烈,沙漠毫不宽容。低飞过哈塞洛夫上空——起落架还收着——低到螺旋桨两只叶片的叶尖往回弯折,直到在非斯降落时才发现。那时我还在学。
这座监狱不是“乌有乡”。
2.
今晚下班后,我去沙悠玛看阿里亚德妮,我趁她用镀锌澡盆洗头发时,去她的小花园里摘了黑加仑。她的头发比我蓬松浓密多了,简直可以把一支军队藏在后面!
黑加仑会把手指染红,黑,是指它们的口感而不是它们的颜色,而且是海洋的黑,吃起来就像是某种生活在海床的东西。海胆或其他棘皮动物吃起来可能有同样的味道,但可能没黑加仑那么强烈,那么泼辣。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帅哥,但我就是知道。
还记得它们的气味吗?黑加仑的气昧?特别是果子初熟时叶片的气味。我超爱它们的气味。我希望能把那气味送进你的牢房。
有好几种白蜗牛也很爱它们的气味。你知道蜗牛有多少种类吗?猜猜看。三万五千种!今晚,我想把黑加仑的气味带进你牢房。
这些蜗牛都很小,跟我小指指甲一样大。总共有几十只,都睡在叶片上,把叶片当成吊床。不管它们在那里吃了什么,看起来没造成多大伤害。我还记得我学过——啊,那些我们学过的事!——很多蜗牛会用粗糙的舌头把食物从石头或树皮上刮下来吃掉。可以说,它们是走在蜗行道上吃蜗行道。
在阿里亚德妮的黑加仑丛中,就算每只蜗牛每小时吃掉十枚浆果,你也不会注意到,因为果子实在太多了!
这让我想起昨天迪米特里告诉我的一句谚语(他因为资金不足而必须暂停他的盖房计划),他说:从拥有大量资源的地方拿走一点资源不叫偷窃,叫作分享!
蜗牛跟随着我刚刚告诉你的海胆气味。和长寿的记忆相比,所有生命都短得可笑。棘皮动物和腹足动物差不多是在同一时期演化而成,比哺乳动物早多了。而他们居然判你两个终身监禁!
一整个白天又热又闷——碰上这种天气,我想寄给你一瓶又一瓶冷水。后来,当我坐在小凳子上摘黑加仑时,终于有了一点傍晚凉风,夕阳余晖舒服宜人地照在背上,我可以感觉到温暖的绢丝滑过肩胛骨,阿里亚德妮正在脸盆里泼水。我们只有一辈子可活,你和我。
我撩起一根枝丫,这样才能看到一簇浆果,开始摘。
我开始帮灌木从挤奶,好像它是一头山羊。
浆果滑下,一颗接着一颗,从我的指尖顺着手指落人手掌。等掌心再也装不下时,我就把它们倒进盆子里,开始下一回合,一簇接着一簇,一枝接着一枝。
而那些自行脱落,顺着手指滑进我手中的杯子里的浆果,好像命中注定要这么做似的。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好像,在我指尖碰触到它们的那一瞬间, 它们的时刻就到了。它们让我想到,在每个月的某个特定时刻,我的卵子是怎么离开卵泡,滑进输卵管边缘,然后输卵管的绒毛就像眼睫毛一样,把它往前推,直到它终于在子宫最顶端的“凉亭”着陆。我的帅哥,我想告诉人在牢房的你:这个凉亭就是你的凉亭!
我摘了三公斤。足够做上十几瓶黑加仑果酱。千万别放太多糖。不可以把海胆味排走。加热到摄氏两百度。
我的每一个卵巢各有二十万颗潜在卵子。但是在我这一生中,只有四百颗有机会成熟。这就是大自然的丰沛。
明天我会把果酱做好,寄四罐给你。三罐给他们,一罐给你。她的丰沛?比这更好,她的决心!
现在,你闻到我的黑加仑了吗?
你的
爱妲
(黑加仑湿敷料可以解除烧烫伤的痛楚。)
回文。书写形式,无论从头读到尾或从尾读到头,都是同样意思。据亚尼斯说,在希腊文里,回文的字义是“回返之路”。
一目的回文。我睡着了,但尚来进入熟睡阶段,因为我还能感觉到欢迎睡眠的喜悦。在七十三号牢房的床架上,双脚指向东南方,我正等待进入梦乡,同时回顾这一天。床上摆了一堆书,我把左脚搁在书上,左肩紧贴墙壁。经过睡衣袖子夜复一夜的摩擦,墙上已出现一块亮班。唯有这种睡姿,可以让我看到天空,其他方式都没办法。明亮的星星等着今夜降临。猎户座的腰带。北北东。
脱下长裤,脱掉鞋子,解开它们,坐到床上,刷牙但避开镜子。基于某种原因,他们可以容忍镜子但无法允许瓶子。醒来起床后,我会看着镜子说:“早安。”我从不说“晚安”,那是自我住进七十三号牢房后一直保有的迷信习惯。等我被换到其他牢房,习惯也会跟着改变。
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有几次,莫扎特用回文谱曲。从公共休息宣沿着走廊一路被戒送,荒芜的屠宰场走廊。他们委托学有专精的监狱建筑师设计屠宰场。狱卒在某一点停下,跟我聊起他十八岁的儿子,他希望能成为游泳冠军。我重复“游泳”这个字眼,因为当我念出它时,我想着你。我也听到一些其他声音,来自六十九号牢房:一首老歌,歌词改了几个字,在我听来像是某种讯息。
公共休息室的电视开着。晚餐后,我和穆拉特、阿里、海梅斯与卡登,热烈讨论“EROEI” 这个话题:“能源产出投入比”(Energy Return on Energy Input)。石化燃料是能量产出投入比极高的一种能源,少了它,今日的资本主义将无以为继。于是问题来了,等到四十年后石油供应枯竭,世界会变成怎样?到时是否只会剩下投入产出比非常低的太阳能?最靠近讲台的狱卒听着我们热烈讨论,枪横放在膝盖上。
所有电视节目都会让人对于参与者可以取得的活动空间产生幻觉。美军在伊拉克显然使用高密度惰性金属炸弹(DIME),这种武器不用穿透皮肉就能造成内部烧伤。今晚的汤很稀。
把你橄榄油瓶里的油倒进我能拿到的所有餐碗里。我们要跟他们谈判,争取在公共休息室摆放玻璃瓶的权利。他们的枪绝对快过我们拿碎玻璃割任何东西的速度。和海梅斯商量卡登绝食的事。已经进入第三个月。事情变得比较容易——慢慢地,我们每个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学会如何在时间里移动。
离开午后工作坊时接受搜身,没发现任何东西。西尔维奥、沙米尔、杜里托和我负责修电话、 电视和其他硬件。待在工作坊的那几小时,快乐消失的速度最慢,因为我们可以随意改变步调,而狱方也以某种奇怪的方式,仰赖我们身为维修工的灵巧手艺。
有些日子,我们午餐时几乎不讲话。比方今天。
在操场运动一小时,刺激食欲,八名新囚犯。我们两个走在他们后面,趁机取得消息、警告,然后偷偷塞钱给他们;入狱时每张钞票都会被拿走。我收到和你有关的消息。
走进操场时,我会抬头看天空,判断你那边的天气如何。我把天空当成你的胳肢窝,用鼻子嗅闻。巡弋的白云快速移动,还没出现就消失。你愈是不能来看我,我就愈能描绘你的模样。你周围是永不止息的蓝色。操场上方的蓝天并非无动于衷,完全不是如此。 它不会和胜利者同流,只和被追捕者为伍。反复回想第一次踏进操场的情景。
在牢房里,阅读,做笔记。那里几乎没别的东西,只有文字可算数。有史以来头一回,这星球的大自然面临这样的危机,完全被当成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之间的利润收益。洗完澡,拿着喝咖啡的马克杯和面包被解送回牢房。伸出空马克杯要咖啡。
我慢慢擦干自己的身体,冲洗身体。我得在牢房的门外等着,把衣服披在手臂上,直到狱卒来带我去洗澡。
醒了。
地狱般的敲门声。有那么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片刻,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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