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结婚了
亲爱的阿玉:你好!今天中午,当你身披初冬的万缕暖阳,象一只 快乐的小鸟一样飞也似的冲进店里,对着正在低头忙活做蛋糕的我,你幸福无比的高声对我说“舅娘,我要请了!” 其实当时我的心里明明知道你所讲的“我要请了”是什么意思。
写给我的外甥女阿玉——我抬起头来对着满脸喜气的你,故意笑着问你:“你要请什么呀?今天你是要请舅娘吃螺蛳粉了?”
“不是要请你吃螺蛳粉,是我要结婚了,日子定在农历十月初八”。你的眉毛在跳动,你的气息在快速地喘,你无比兴奋的告诉了我这个好消息。
其实这个消息,我在前几天就听从你村里来的人讲了,得知你在近期即将结婚。你的表哥,也就是我的儿子也跟我提过,只是他们还都不知道确定的日子。
当你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这天大的好消息时,春风满面的你,身材虽娇小玲珑脸上却如三月里的桃树,枝头绽放满了艳丽的花朵。
“恭喜你啊!”,我满怀爱意地对你说。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你人生的第三次选择,终于由你做主了!所以,此刻你畅快幸福的心情,全世界人都能体会得到。
二十多年前,上帝在打算制造你的时候,由不得你选择就把你的生命坯胎,放在了我小姑子的肚子里,经过十个月的艰辛孕育,在一个黑暗的夜里,你一边张嘴哇哇的几声稚嫩呐喊,一边手舞足蹈,睁着细细的小眼就来到了人间。我的小姑子夫妇就成了你的生身父母,你也第一次别无选择的就成了他们的女儿。
但是,对于你的到来,你的生身父母并不开心。你可怜的生母,紧紧的搂抱着你,一次又一次看着你稚嫩的小脸凄然泪下。一听说又是生了个女孩子,你那个才刚刚进三十岁的父亲,无力地迈着灌铅似的脚步,到屋旁的竹林下一屁股坐在满是枯叶的地上,在那无人处低头哀叹,怨苍天为向不给他个儿子。而你的奶奶则一脸冷漠,无语的坐在她房间里。虽然说你的奶奶有五个儿子,除了你的生父外,另外三个伯伯及一个小叔家里都有了男孩,但她还是希望她的每个儿子都儿女双全。
为什么你又是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你不是一个男孩子呢?在你的头上已经有两个姐姐了,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令各个家庭不能多生,你的父母千躲万藏,迎来的还是一个女孩子,在无儿即无后的旧思想影响下,这样怎不令他们哀怨。
因为受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封建思想的影响,在你出生的那个时候还非常的严重,特别是在农村,很多人家都渴望家中有男儿,认为只有男儿才能接宗传代,才能延续香火。
你的父母为了有个儿子,他们还想继续躲着超生。为了逃避因超生而受近乎倾家荡产的重罚,接下来你的命运可想而知:要么被抛弃路边或街头,或像一些无奈而疯狂的人一样,将新生女孩灌酒后放在山间自生自灭,而最好的结局是能找得一个愿意领养女孩子的人家,但是,在那个生活还很艰难的年代,愿意抱养女孩子的家庭并不多。
好在你的生身父母还算有良知,几经周折,幸运地在邻村为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家庭。
你还未满月,就要把你送走了。
或许你幼稚的心灵已经感应到命运多舛,乖巧、可爱、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你是多么的眷恋母亲的怀抱啊!
你的母亲别过脸去,让来人从她怀里把你抱走,雨似的泪一串串的滚过她的脸颊,一滴滴的落下地。你还不懂得抗拒,安详地闭着双眼,在香甜的梦中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离开了俩个年幼的姐姐,离开了原生家庭。
就这样,你第二次随命运的安排,别无选择的被地送到了你如今的养父母覃先生家。覃先生家里己经有一个入学的儿子了,(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我们此地是壮族,那时的生育政策充许农民间隔四年后可以生二胎)因为其他原因,当时尚有生育能力的覃先生夫妇不打算再生,愿意合法地抱养你。
对于你的到来,你的养父母给幼小的你百般呵护,倾其所爱费心费力的抚育着你,视你为掌上明珠。在养父母家里,你度过了快乐幸福的时光。
你的养父母是世上最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倾其所能将你抚育长大成人后,并没有打算将把你占为私有。而是坦诚地告诉你,你的生身父母是谁,家在何处,以及当初把你送出的种种心酸无奈。他们还无数次的劝说你,希望你一定要与生身父母相认,因为他们知道你的生身父母过得并不好,并亲自选好礼品,打算带你回生身父母家。
在这里不得不在讲一些关于你生身父母的境遇,从把你送走后,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们在山岭中象野人似的东躲西藏,有家不敢归,生活用品都靠家人偷偷送,其间你的母亲又生下了三个妹妹。可想而知,你的前两个妹妹的命运结局都与你一样,一落地,便被迫离开父母的怀抱,都是被送了人家。千躲万藏,当他们的第六个女儿出生后,才不得不去做了绝育术。
亲爱的阿玉,你是一个懂事的好女孩,你宽容了抛弃你的生身父母。虽然从你离开家后,他们就没有在抚养过你,没有尽过父母的责任,可你依旧对生身父母敬重有加,铭记孕育之恩。
阿玉,舅娘知道你有许多烦恼,可你从没把你的烦恼带给你身边的人。舅娘知道你有许多的不愉快,可你总是把你的不愉快埋藏在心底里。你每天都把像鲜花一样灿烂的笑脸,展现给身边的人、展现给每一位亲朋好友。
万语千言,表达不了亲人们对你的愧疚。几多钱财,也弥补不了你曾失去的一份亲情。今夜舅娘只想对你对说:请你用最愉快的心情,在农历十月初八这个叶绿花红日,美景良辰天的大好日子,做一个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双脚迈进这个由你做主选择的人生第二春!由你自由选择的人生依靠!由你亲自挑选的第三个家庭。
在此,舅娘只有两句话送给你:愿幸福永远伴随着你!愿快乐永远追随着你!
最后祝福你:新婚快乐!幸福天长地久!
爱你的三舅娘
2014年11月21日晚
(注:此信当时是以QQ形式发给阿玉)
后记:严惩超生家庭才停止几年,据说现在有的地方又开始鼓励已婚夫妻生育了,这风景真是几年河东,几年河西呀!而我小姑子,也就是阿玉的生母,在2017正月,刚刚踏入四十六岁的年轮,与她年纪相当的丈夫,也就是阿玉的生父,终于还是背着自已的老婆,跟人在外生了个儿子。
2018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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