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减乘除
零
阿杰说，他一定要让阿城消失在这世界上。
一
【加】①四则运算的一种。②把不属于集合的东西加入集合之中。例:阿杰加入了阿城的补习班。
阿城的补习班就要倒闭了。
这个消息最先从街口开奶茶店的阿姨那里传出来。
就算是街边的妈妈桑也是不能小看的啊。阿城经常这么说到。妈妈桑们虽然什么都不会做，但在没有网络的时代，那样的信息通达度可是很吓人的。每一座城市里都遍布着一个妈妈桑的网络，她们知道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就同群体生物共用大脑一样，大家聚在一起，就把一件事情的真相推测出来了。
补习班要倒闭的事情也是这么传出来的。好几位妈妈桑都发现最近店里的营业额减少了，而且周末的学生尤其少了，联想到阿城，就知道，是因为阿城的补习班没有学生了。
“坏老师是押一百道题中一道的人。而好老师就是每押十道题就能中一道的人。”
开业之前，阿城去请教的前辈是这么告诉他的。按照前辈的定义，阿城根本就不是老师，因为他没有押题的习惯，更觉得这是违背老师职责的行为。
“你这样迟早会关门的……”
前辈拖了个意味深长的尾音，对阿城说。
但阿城的补习班还是开张了。他拉上了阿涛和阿凯两个人，一起来做老师。
“赚够了钱就去山区支教吧。”
开业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阿城这么说。
只是现在都要倒闭了吧。还说什么支教，连养活自己都不可能吧。
阿城在埋怨自己。阿涛和阿凯却也不怪他，只是已经默默地开始找起后路来。
就在这个时候，阿杰出现了。
他说，我给你们钱，你们继续办下去吧。
二
【减】①四则运算的一种。②把属于集合的东西从集合中删掉。例:阿杰把阿城裁减掉了。
阿杰的钱让补习班出现了转机。
阿城感觉像是抓到了稻草，高兴得不得了。在这样一个时代，还会出现一个十几年不见的大学同学，阿城一点也没有想到。
他喝醉以后对阿杰说，以后，这儿我是第一个，你就是第二个。
不过阿杰想要的似乎不止这么多。
第二天，当他们从酒精中清醒过来时，他对阿城说，我现在算是你的合伙人了吧？
是，当然是了。
那，我问你一句，你的补习班还要这么开下去吗？
嗯，不然怎么办？
这样开下去，就算我有再多的钱，也会被烧光吧。
好像是这样的……对了，你要咖啡吗？我记得你喜欢咖啡。
嗯。好，要一杯。
我这里刚有人送了我一个很漂亮的咖啡杯，就送给你用了吧。对了，你要多热的？
用开水吧。精神一点。
说多少次了，喝太多高温水伤胃。阿城把咖啡端到阿杰面前。
嗯。说正事， 考虑到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钱给你花，所以你要改变一下。
怎么变？
你知道学生来补习是为了什么吗？
就是为了补习啊。
不是，是为了考试，就像非洲草原上的脆弱豹子一样，他们依靠吃抗生素来展现自己的强大。
抗生素？吃多了以后就没有用了吧？
一生那么短，只要辉煌几年就好了，吃点抗生素也不是坏事。你看，就像我一直喝高温水，直到现在，也还过得好好的嘛。
可是一辈子……
总之你必须改变教学方式，不然这儿就无法维系下去。
我做不到。阿城推了推手，皱眉说。
那，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不是想去支教吗？那你就去吧。我给你代课几个月，几个月以后等状况好转了再说怎么样。
如果只能这样的话，那好吧。
好，我这里正好联系上了一个学校，你过几天就过去吧，随时可以可以开课。阿杰端着手机的咖啡杯，吮了一口。
三
【乘】①四则运算的一种。②利用良好的时机做事，多带贬义。例:阿杰乘阿城不在的时候，宣布补习班解散了。
阿城离开的第二天。阿杰把阿涛和阿凯叫到了补习班的会议室。
阿杰说，很不幸地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由于阿城的原因，这个补习班，恐怕办不下去了。
阿涛和阿凯没有多做声，大概猜到就算有阿杰的那么多钱，这个补习班也会办不下去的吧。毕竟理想和现实是不能兼容的两套指令，最多只是看起来相似罢了。
阿杰问，你们，都找好下家了吧？
两人点了点头。
阿城说他对不起你们，因为他的原因，让你们在这里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光，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我相信他也是有他的理想的。我们一起等他重新振作起来吧……
阿凯说，好的。我会等着那一天的。
阿涛想要说什么，却被阿凯按下了。他很不高兴，却还是被阿凯拉了出去。
两人走后，阿杰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打给房主，问他能不能退租。答案是否定的。
另一通打给了一个陌生人。他说，下手？答案是肯定的。
四
【除】①四则运算的一种。②让什么东西消失。例:阿杰最终除掉了阿城。
阿杰现在心情非常好。
他派过去盯着阿城的手下说，阿城现在就像个傻瓜一样地，每天教那些几岁的孩子加减乘除，什么都不知道。
他觉得阿城真是个有理想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只是这个世界是容不下理想的，除了那些笨蛋一样的女人。
女人。那女人要是活到现在的话，再过几年，或许也成街边的妈妈桑了吧——阿杰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只有女人这种东西会相信阿城的理想，并且就这样跟着他走了。
她最后病死了。听说是癌症。阿城连给她化疗的钱都没有。——只有一肚子的理想。
如果当初她答应的是我，她可能就不会死了吧。
那家伙，连打电话给我借钱都不愿意吗！
我在想什么？反正那家伙马上就要死了吧。我花了三百万日元，在那种乡下的地方把他干掉，这么低的风险，算是高价了。
他想着，喝了一口咖啡。
十五秒后，他倒了下去。
五
【交换律】①在加法和乘法中都可以作用的一种法则。②增进感情或是掩盖事实的方法。
很多时候，街边的妈妈桑也是很无能的。比如妈妈桑们就分不清谁是阿城，而谁又是阿凯。
在这一点上，阿杰和妈妈桑们是一样的，如果没有对方的介绍的话，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阿城。
妈妈桑和阿杰都认为，因为这个补习班叫“阿城补习班”，所以他的主人就是阿城。其实只不过是因为阿城的名字好听一些而已，没有别的原因。他们三人各出资三分之一，由阿凯领导。
阿杰打开电话的那天晚上。阿城拉着阿凯和阿涛出去喝酒了。
“明天那家伙就要来了，他可是我大学同学啊，要是看到这个阿城补习班其实是阿凯在主管，我的脸好难放啊。”阿城这么说，很为难的样子。
“这补习班我们三个人都是老板吧。有什么稀奇的呀，他来以后就交给你好了。”阿凯喝多了，大叫着。
“我觉得我没有领导气质啊，”阿城拍了拍阿凯，“还是这家伙像领导一点啊。”
“是啊，我也觉得阿城你不像领导，”阿涛说，“来，干杯。”
“干杯！”
“我有一个好主意，要不我和阿凯互换身份好了。”阿城说。
“好主意。”阿凯又喝了一口，“不过你的同学真的不会认出你来吗？”
“不会的，我们原来不是很熟啊。”阿城笑了笑，“何况十多年了，他哪儿记得住我啊。”
“也是哦，那就这样吧，干杯！”阿凯举起了酒杯。
“干杯！”
六
【结合律】 ①在加法和乘法中都可以作用的一种法则。②让两种事物产生奇妙作用的方
热水不仅伤胃，还会伤杯子。
有些事情，就像抗生素一样，一时没有作用，但不会永远没有作用。
“一直倒热水的话，塑料做的杯子会坏掉哦。”她这么对阿城说过，“所以少喝热水，你的胃就像杯子一样，也会坏掉的。”
只是阿城已经等不到阿杰因为胃坏掉而死了。
要更快一点。
所以，就让杯子坏掉吧。
谁让那个男人不接电话。就算她没有答应他，他也不能就此怀恨在心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爱”这个字。
阿城想起自己一遍一遍地拨打阿杰的手机号，却一直是忙音。
那个男人，早就该死了。
只是杯子上的塑料质量太好了，所以他才一直还没死。
他比阿城想象得还要快，“阿城”刚下乡的第二天，他就把补习班解散了。
看不到他死在自己面前了，真是可惜啊。
不过，他到最后都没有认出来，我这张四十万日元做的假脸。
脸是医生做的。杯子可是阿城自己做的。在塑料的夹层里面，包了几克氰化钾——这个量足够了，淡淡的苦杏仁味。
只需要十多秒，就可以让他死掉了。
真是不错的主意。
阿城说，他一定要让阿杰消失在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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