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三,你少跟我废话。”我怀疑如果我说算整车他会不会直接跳天上去把顶棚撞个窟窿。
“这一看就是半车,你他妈眼瞎了,自己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小子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在这里面就得按规矩来!”
胖子见我说话不硬气,只是坚持四分之三,以为遇到了软蛋,便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威胁着,手指还朝着空气一戳一戳的。
“真要按规矩来?”我差点气得笑出来。
“肯定要按规矩来!你什么都没搞懂还来搞这个,趁早给东哥说调巡逻岗去。。。。”胖子一脸得意,铮铮有词。这时周围渐渐聚拢了一些看戏的人,我不想再和他玩了,喜欢看猴不代表我想被人当猴看。
“好啊,按规矩来你这个就算整车!要么去交钱要么给我掉头开出去,你少给老子在这里装大尾巴狼,我和你说不止这次我要按规矩,以后只要我遇到你进来,每次都按中转站的规矩来!”
胖子气的快要吐血,正要发作,突然他余光暼到了从寝室楼走出的老罗。
因为下午没什么事,我和老罗时不时会让对方去睡一会儿午觉,特别是老罗有睡午觉的习惯,我一点左右趴着眯一会儿就有精神了,就让老罗回寝室睡。
估计胖子过去吃了老罗的大亏,他原本一副要扑上来拼命的表情,看到老罗后猛地一抖,然后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去窗口缴费了。
真没想到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我有些郁闷的看着老罗,没想到他的威慑力这么大。
老罗依旧半眯着眼睛,他看了看胖子的背影,再暼了一眼阿勒喀什,小伙子识趣的回铺面干活去了。
“那人是钱胖子,只是一个普通角色,但这是一个信号,本地贩子似乎认为你最近和北疆人走的太近,他们来摸你的底了。”
“那这底摸得怎么样?”我把刚才发生的事统统告诉了老罗,老罗扬了扬眉毛,三条深深的川字纹好似被刀砍下一般。
“不太好,你要么嬉皮笑脸,过后直接把他往死里揍;要么吼他一脸唾沫星子,让他知难而退,像你这样上不去下不来的,很容易给人留下一种虚张声势的印象,钱胖子很小气,他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估计会来堵我,这倒没什么,不过这件事多少提醒了我,我好像是和那群北疆瓜皮走得太近了些,东哥怎么说的,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和北疆人接触是我和东子商量过的,本地贩子最近越发猖獗了,他们的贪婪已经超过了渐渐安分起来的北疆人,一些必要的敲打是不可少的,这次胖子不过是被推出来试探我和东子的工具,同样你的表现也代表着我们的态度。一旦我们表现出退缩,那么他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要求减免货箱数,甚至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找北疆人帮忙吗?”
“本地人和北疆人都是一丘之貉,见钱眼开有奶便是娘的主,别指望和谁处好了就能一直相安无事,他们虽然水火不容,但随时翻脸不认人这一点确是一模一样的。胜子你虽然和王子关系好,干过不少硬战,但终究还是见人见事太少了,对付这些人,就得灵活一些,哪一方被打压就帮哪边,如果其中一方被彻底打压下去,那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倒霉了,当前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迷惑,摸不清我们的态度,争取到一个缓冲的时间,等上头文件下来,就好办多了。”
老罗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多年库管员的工作的确让我变得单纯,加上王子大凯等人都是对兄弟没话说的,也许他们一直把另一面,把那些尔虞我诈的龌蹉向我隐藏着?
我还一直沾沾自喜,以为会一点拳脚功夫,加上和王子他们一起干过不少架,就足以应付大场面了,现在想来我还差的远呢。
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既然老罗提醒了胖子想下黑手,那我自然得有所提防。
接下来的几天,阿勒喀什回老家祭祖一直没回来,我也提防着胖子暗算,每天重复着在场内和寝室两点一线的生活,中途王子和罗昌来看过我一次,王子意外的对附近十分熟悉,给我介绍了附近不少好吃的馆子。
关于北疆人突然老实起来的疑团也解开了,几天没见的东哥在第三天下午回到场内,原来他这几天一直在为市里关于中转站场外禁止乱停乱放的文件跑关系,文件一旦下达,场外乱停的车辆全都得乖乖挪走,不然就等着被扣押。那群北疆人之前得罪了我们,还不知道会被整成什么样,所以听到风声的他们赶紧来弥补关系了。
既然我不知不觉中已经给本地水果贩子们留下了“亲北派”的印象,那我不如直接多照顾照顾北疆贩子,这个中转站是附近三个城市最大的一个,对于本地水果贩子来说就像命根子一样的存在,我就是全部按规矩来计算箱数也不担心他们撤场,只是我自己得担心一出中转站就会被人砍。
胖子中途也来过几次,不管是他恶声恶气的威胁还是嬉皮笑脸的想要缓和关系我统统不理他,就如同我一开始说的,以后但凡是死胖子的车,我一律按规矩来算。
其他人也看出了我打算跟胖子死磕到底,不少人也估计我就是个逮谁就往死里咬的疯狗性格,于是纷纷同胖子撇清了关系,表示不参与我们的私人恩怨。而北疆人那边,果然如老罗所说,他们抱着幸灾落祸的态度,乐于看到我和本地贩子彻底闹翻,最近一些瓜皮开始蠢蠢欲动,时不时的趴在窗边给我灌输一些本地贩子的恶劣行为挑拨离间,对于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决定等把胖子整服之后再收拾他们。
东哥和大罗对我的计划表示支持,并嘱咐我务必随身携带对讲机,以防中了胖子圈套。
接下来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七月底,阿勒喀什已经大半个月没来了。
那时正值酷暑,炎热沉闷的空气中混杂着腐烂水果的酸臭气味让人难以忍受。岗亭的空调虽然功率足够,但隔一会儿就要开门点货,忽冷忽热弄得心里更加浮躁。
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清闲了下来,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太阳还没有半点落下的意思。老罗今天休息,和我搭档的是为人老实的小四,为人老实四个字既有褒义也有贬义,总而言之就是大事不敢上,小事全担着。但这个人太过无趣,和他搭档最大的苦恼就是没法聊天解闷。
不知道那群北疆人又在发什么疯,今天场外停了了好几辆满是沙尘的面包车,里面不时有北疆人朝着场内探头探脑的。
莫非是他们终于按耐不住,要和本地贩子大干一场了?
这时大门外走过来两个人,我抬起头一看,是两个北疆人。一般北疆人看其深棕的肤色和杏仁眼就能轻易分辨出来。这时其中一个身穿着深蓝色老气西装的中年人趴在了岗亭的窗台,轻轻的敲了敲窗户。我不情愿地拉开玻璃窗,那人身上有一股浓郁的土腥气,吊眉肿眼睛一脸晦气样子让人很不舒服。
“请问你认识阿勒喀什吗,就是苏特果铺那个年轻帮工。”他普通话说的怪里怪气的,我半天才分辨出来他在说什么。
我点了点头,他接着问道:“你最近见过他吗?”
“没见过,我快一个月没看到他了。”怎么,是想谈生意吗?看不出来那小子还挺有名气的。我摇了摇头,心里盼着那两个人赶紧走。
晦气脸的中年人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耐烦,他点点头关上窗子离开了。
北疆人走后,我又陷入一种百无聊赖的境地,朝几个进场买水果的美女张望了一阵后,我突然想去后门外的小馆子点几个菜喝冰啤酒,这个念头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剩下的一个小时也显得倍加难熬。我给小四打了个招呼,走出岗亭,晃晃悠悠走进场内。
从大门到后门步行大约十分钟,一般巡逻岗会骑着电瓶车在里面晃悠,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公车私用,何况我还提前溜走了。
后门外是一排两层楼的低矮建筑,几乎都是水果铺,饭馆,偶尔还夹着几个理发店,不过那种理发店全是是挂羊头卖狗肉,里面总是坐着好几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娼妓。
店铺对面是几条小巷,将十来栋则八十年代修筑的筒子楼分割开来,这个地方环境虽然不太好,但因为买菜买水果方便,离市区也不算太远,还是有不少人选择扎根在这里。
这鬼天气让我加快了脚步,走进饭馆,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大约五十平米的店面弥漫着一股油辣子和高粱白酒的气味。空调和吊扇双管齐下抵挡住了酷暑的侵袭。
几张四方桌早已坐满了喝得面红耳赤的帮工们,只有角落里的一张小圆桌还有余位。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又是那两个北疆人。
不过我已经饿急了,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使是死胖子坐在那里我也会凑上去的。
“朋友,这里没人坐吧?”我对着晦气脸问道。
那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看得我莫名其妙的,随后他点头一笑,咧开嘴露出一口难看的黄牙。
点了一份虎皮青椒,一份凉拌猪头肉,一碗黄瓜皮蛋汤。这家店不愧是王子推荐的,青椒炒出恰到好处的黑色,加上咸甜的自酿酱油,让人忍不住扒下一大口稀饭;猪头肉的油辣子也是老板自己用茱萸,猪油,加上辣椒煎出来的,和着葱花蒜瓣,佐料油亮浓香,猪头肉切成小指长短的薄片,十分有嚼头。黄瓜皮蛋汤呈淡黄色,皮蛋给蔬菜汤带来了一种浓郁的肉质感,汤中加了一些胡椒更增添了醇厚的口感。
吃饭的时候那个晦气脸的北疆人一直盯着我,而另一个则埋头吃着馄饨。我也不理他,吃得兴起抱起瓶子就吹,冰凉的啤酒一下肚,我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如果你最近见到阿勒喀什,请告诉他,他二哥正在找他。”那个晦气脸突然开口说道。
我诧异的看了看这个晦气脸,阿勒喀什虽然总让我想起嘴肿的欧阳锋,但欧阳锋演员可是梁朝伟,阿勒喀什至少五官还算端正,以他们北疆人的审美观大抵也算得上一个帅哥。而这个中年人一副囧字脸,我完全看不出他和阿勒喀什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这是他二哥赞拖,我是他的朋友玛吉叶勒。”晦气脸再次展现出诡异的读心术一般的能力。
“阿勒喀什怎么了?你们跑这里来找他,他不是回阿善路祭祖了吗?”
晦气脸收起笑容,样子更加愁眉苦脸了,他死死的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勒喀什已经失踪整整两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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