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教育改革的深入发展，曹春月今年考上了大学。这则消息传出后，柿子树村里的老人们议论纷纷，说是曹黑娃的女儿曹春月真历害，真有本事，考上大学，为咱们柿子树村里争了光。村口大椿树下坐着几位老太太，讨论着人一辈子干什么成绩大，就是生儿育女养娃娃成绩大，功劳最明显。你看人家喻珠珠给曹黑娃生了四个女娃，如今个个出落的秀气迷人，村子里谁见了谁都眼热，谁都说好。她二妈还到处骄傲的给人夸嘴，她曹家出了秀才，春月是柿子树村里二十多年来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人家也要走进大城市，以后就是城里的人。
曹春月今年刚满十九周岁，就考上了大学，被省城某名牌大学新闻系录取。八月二十六日就要去学校报名。七月中旬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全家就是妈妈喻珠珠神不守舍，整天操心着报名的学费及生活费从那里去筹措，去准备。
署假里，春月带着三个妹妹出门，去硷塄地里挖茵陈，挖甘草，挖中草药晒干卖钱，准备学费。妈妈看到眼里，心里很难过，仅靠这些钱根本凑不够学费。无奈之下就在三伏天里，妈妈戴一顶草帽出门，去舅舅家里借钱，舅舅家距离柿子树村有十多华里远，还是山路。妈妈翻过了一道黄土岭，趟过黑水河，又爬上礳盘山，才到了舅舅家。踏进娘屋里，看到舅舅家还是住在老大老妈在世时留下的那座茅草屋。她心里难受极了，怨恨自己就不该来哥哥家里借钱。
哥哥家里生活贫穷，困难重重。她大舅妈，常年卧床不起，患的是半身不遂，经常生活不能自理。全靠丈夫出门时炕头边放两个冷馒头和一搪瓷缸子白开水充饥，要想吃口热饭，只能等丈夫晚上下班回来做一次，吃一顿。
曹春月舅舅还有个儿子，今年刚满二十八岁，前些年在南方打工，结识了南方姑娘，一块儿回到老家来尽孝，侍侯老母亲。南方姑娘不适应西北黄土高原上的生活习惯，闹着要回南方去，不然就离婚。父母亲为了是儿子有个安定的家，就让小俩口回到了南方。
曹春月的大舅今天休假，从菜地里回来，看到多年不见的妹妹，满脸笑容，姊妹见面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开口就问：“珠珠你今天能有时间回来，哥心里特别高兴，好几年不见，最少也有快两个年头，让人怪想的。都因你嫂子是个病身子，哥那里都去不了。每天都要专心侍候，精心照料，稍有不周，就给你嫂子带来许多痛苦。说了这么多，哥该给你做饭去。”
喻珠珠叫声哥，妹妹有不是外人，今天走的急，你看回来时两手空空，让人怪不好意思。
“没有啥，回自己的家，就不要有那么多讲究，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个啥。”哥哥接着关心的问到，春月今年该考大学了？夏花该上高一年级，秋菊也应该是初中学生。家里有这几个学生上学，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你一个人带着她们，吃饭呀，上学呀，娃娃有时候会头痛感冒、拉肚子。真是不容易呀。
喻珠珠看到哥哥家里的生活条件，再也坐不住了，一边和哥哥说话，一边把家里堆放的很多脏衣服抱过来，装进《海欧》牌旧式单缸洗衣机里，从院子里的水笼头接上水，开始洗衣服。
喻珠珠干了这样干那样，听到嫂子要喝水，她有去灶台上拿来热水瓶倒开水给嫂子喝。嫂子伸出手拿搪瓷缸子，一股酸气异味扑鼻而来，看来是嫂子因长期卧床，没有人给擦拭身体的原因产生。珠珠有去厨房烧了温水，给大嫂擦洗身上。他擦的很细心，先擦两个胳膊，后擦双腿，要给擦脊背的时候，就喊哥哥过来帮忙。珠珠的嫂子坚强的说，不用叫他，她自己可以争扎着翻半个身，你扶个手，嫂子爬在炕上，珠珠把毛巾用温开水打湿，一点儿，一点儿的擦，有些地方睡的时间长了还有点溃烂，珠珠又在柜子抽屜里找来“三九”皮炎平药膏亲手给嫂子涂在身上。嫂子连连不断的说：“舒服的很，好像轻松了许多。”
他哥哥怎么拦也拦不住，说是你回来还没有吃饭，干了这么多的家务活，太麻烦你了。珠珠你陪你嫂子说活，他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喻珠珠本来是打算向哥哥借钱，看到哥哥家里困难比她还多，就没有好意思开口借钱。帮哥哥干完了家务活，天色到了下午，该动身回家。哥哥给珠珠准备了一蓝子菜，让带回家给孩子们吃，她谢绝不肯带，说哥哥一辈子也不容易，还是留着自己吃。
哥哥说：“这些菜是自家地里种的，有不是买来的，放在农村不值几个钱，你看西红柿，茄子，黄瓜，小青菜都没有打农药，青菜让虫子吃的窟窿眼晴。就是无公害，你带回去吃个鲜。”
喻珠珠挎着菜篮子，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太阳刚从房背后的那棵大树梢上掉下去，院子里的树影儿，房影子也随微风而消失了。咣当一声听着门响，四个女儿从屋里跑出了来，喊叫着妈妈回来了。曹春月接过菜蓝子，放在屋檐下，曹夏花搬来小凳子、让妈妈坐下来休息，曹秋菊端来碗凉水，双手抖颤，脚步蹒跚，摇摇晃晃，把一碗水递到妈妈手上。撒的剩个碗底，妈妈️上前一歩，把碗接到手上，碗里的水只能喝一口。妈妈还是心情愉快，望着女儿说：“秋菊如今也长大了，知道疼妈妈了。”
喻珠珠怕饿坏了女儿，係好围裙，把哥哥送的菜拿出来正要去洗，发现了一个红塑料袋压在菜下边，打开一看，是哥哥送给春月的红包，里面装着五百元人民币，而且还留言：“春月考上了大学，这是做舅舅的小小心意。谁家都有孩子，谁家里都有困难需要钱，可我当舅舅的再穷，也不能亏了孩子。珠珠你就收下哥的微薄之心，最关键的是对孩子的一种精神鼓励。”
喻珠珠望着这五百元的人民币，望着哥哥那几句扑素的语言，眼泪在眼睛里伤心的流出来，怨恨自己不该去了哥哥家一趟，哥哥家也特别困难，嫂子每天吃药治病都需要花钱，哥哥的这五百元钱是靠打工挣来的血汗钱。肯定又是借来的？自己的家都牺恓惶惶，还背了一屁股债。哥哥总是把别人的事情惦记在心里。说是出门有点事，弄不好这钱还是从别人家里借来的。喻珠珠手捧着这五百块钱，心里翻腾起伏，内心久久不能安宁，望着钱她于心不忍，就要往门外走。四个女儿急了，忙拦着妈妈问，天这么黑了，你还去干啥？她们都饿了。喻珠珠收住脚步，退了回来，自言自语，自怨自艾，后悔死了。收了这钱，哥哥家里生活负担又加重了，她决定明天再把钱送回哥哥家里去。
曹春月考上了大学，这件事二十多天来一直是柿子树村里全村男女老少，大人小孩掛在嘴边上的热门话题，其目的是家家户户的老人们都想用这方式来督促鼓励自己家的孩子好好学习，以考大学为动力，将来才会有出息，有知识、有本事、能挣钱，而且能挣大钱。
曹春月家里连日来出出进进，人来人往，热闹的像是农村在过庙会。你来了坐一阵儿，她来了坐一阵儿，几个老婆婆坐在一起，你一言，她一句，说出来的话全是表扬曹春月的话，还有人表扬说是喻珠珠教育孩子有方。因为大家都知道，供孩子上学不容易，考上大学更不容易，不仅是孩子们自己要刻苦努力，更重要的是母亲对子女的生活学习要关心照护，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今天的王婆，出门时把自己的头梳理的特别整齐，象走亲戚似的，手里挎个竹蓝子，里面放十个鸡蛋，还用花手绢盖着，走过村里大椿树下时，碰到了曹黑娃他二妈。他二妈嘴长，干话多，又问王婆今日穿戴的那么芝润利落，是看女儿，还是走亲戚？
王婆用右手把额前几咎发絲向后理了理，表示了甜甜而有神秘的憨笑，说：“一不走亲戚，二不串户，她是去看孙女。”
“哎哟哟，看你又在吹牛皮说大话，一生少养个女儿，儿子还没有娶媳妇成家，还去看孙女？真逗人，真是穷开心。”曹黑娃他二妈这次说话还比较有分寸。
王婆很气壮的说：“这个孙女，可有本事，有能力。我去看，你就不去看？还当啥逑奶奶哩。”
这时候，曹黑娃他二妈才突然明白过来，报怨自己记性这么差，吃过饭，就是去珠珠家看春月，春月要上大学，咱也要去表示祝贺。走在大椿树下和几个老太太碰个面聊几句闲话，咋就尻子沉得走不动了。亏得王婆提个醒，俩人说着话，走进喻珠珠家大院里，王婆上前很热烈的对珠珠说：“春月娃考上大学咧，你看把人高兴的，来道个别，表示当婆的一点儿心意，就是太穷酸了，手里挤不个钱来，给娃只带来十个鸡蛋，你也不要嫌弃，春月妈你就收下吧。”
喻珠珠和王婆还在互推互让的时候，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和村委会干部带领部分村民己进了喻珠珠家大门里。喻珠珠忙喊四个女儿和一群同学出来欢迎。一时间喻珠珠家大院里来了许多老人和小孩。进门的时候支书就让放鞭炮，一串串红鞭炮，从大门外一直响到大院里。红鞭炮响完了，满院子里的蓝色烟雾，金蛇狂舞，到处乱窜。微风拂面，轻轻的送来一口气，蓝色烟雾如各路神仙，早早的回天宫报喜去。
支书王槐给敲锣鼓的师傅摆手，示意不要再敲了。他自己开口讲话：“乡亲们！同学们！春月考上大学，这是咱们村几十年来，头一个大学生。喻珠珠家里孩子多，学生多，家庭有困难。现在上大学不容易，从生活费，学费，住宿费，花销都大。请乡亲们放心，不用怕，只要是柿子树村里不管谁家娃考上大学，村委会都要给予支持帮助。今天，柿子树村委会决定给曹春月同学奖励两千元人民币，銭虽不多，这是代表党组织对同学们的全力资助，以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将来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才。”
支书王槐正在讲话的时候，曹黑娃也来了，他没有出头露面，只是悄悄地躲在自家院子里的大树后边。等村上的村干部和男女老少人都走完了，他才走近到春月面前，征征的看着春月。春月见到爸爸，热泪盈眶，拉着爸爸的胳膊问：“爸爸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
曹黑娃带着激动的心情，用手抹去一把眼泪，还是忍不住，刷刷刷的眼泪又流出来，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只是说：“春月，这些年爸对不起你，你的学习爸从来没有关心过。你能考上大学真不容易，全是你妈妈的功劳。”
曹春月亲昵的双手挽着爸爸的胳膊，头紧紧的靠在爸爸的胳膊上，甜甜的说，爸爸你说对了，全是妈妈的辛苦付出。
喻珠珠在一旁看到，父女相见，百感交集。她和他离婚了，人家的父女情还是那么的深厚。做女儿的对爸爸的过错一点儿都不忌恨，还是那么的亲切。本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多好，現在倒了四分五裂的尴尬境地。她的心也要随风而动，和大家一样，为春月能考上大学，实现梦想。她也要和大家一样欢乐、愉快、高兴。她便主动的和曹黑娃打个招呼，带着小小的怨气说：“春月考上大学，我还以为你眼睛是瞎子看不见，耳朵是聋子听不见。今天才回来。”
喻珠珠突然冒出这几句话来，让长耳朵的大人，曹春月的同学听后都愣住了。是什么意思？
曹黑娃这阵儿到是有男子汉的气概，寛宏大量，不去解释，也不反驳，只是嘿嘿的笑着不停。笑声过后，慢悠悠地说：“春月考上大学，全村象是开了锅，谁都知道，我咋能不知道哩。只是⋯⋯”话欲说，又存放在㗋咙里，心情很羞涩，还不是给娃把见面的礼物没有准备好。后尔从牛雪莉那里借来一千元人民币，才准备个红包，这不就赶过来。想解释说明白，但又没有勇气解释，随手从西服内兜里掏出红包交给珠珠，低头温情的说：“给，珠珠，钱不多，你收下吧。”
喻珠珠望着曹黑娃双手捧着的红包，不接，反而幽默的说：“我有没有考上大学，我收什么钱？”又是一句话，逗的大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有表扬的，有暗暗批评的。她二妈接上话茬：“哟，珠珠今天还拿个架子，春月能考上大学，还不全是你的功劳。娃是你生的，饭是你做的，平时抓养教育全是你管的。有资本咧，有功劳咧，对，今天把他曹黑娃拿一手。”
喻珠珠这才心平气和的叫了一声：“二妈，看你说的，春月考上大学，功劳也有你的一份哩，都是多亏你整天介操心帮忙。”
时间过了晌午，喻珠珠张罗着准备去做饭，他二妈让珠珠先别急着做饭，随手拿出二百元人民币，拉着珠珠的手，语重深长的说：“给，珠珠，二妈虽然给的钱不多，你也不要嫌少，这是我对娃的一种精神鼓励，也是当奶奶的一点心意。春月去省城上大学，啥都需要重新给娃准备，缝被子呀，买洗脸盆呀，牙刷牙膏呀，吃饭的碗筷呀，还有生活费呀，这些都需要花钱。”她二妈说的正来劲，珠珠就当场推让，坚持这钱不能收。叫一声二妈，你看二大有病，躺在床上，吃药打针还需要花钱哩，就这样推来让去。喻珠珠坚决不收，她二妈坚决要给，随后二妈就发皮气不高兴地说：“喻珠珠，看来你是瞧不起二妈？还是嫌钱少？我刚说了，钱少情义重，你二大有病花钱再多，二百元钱能救命。二妈再穷，还可以去借，还可以去银行贷款。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二妈是亲的，你就收下吧。”说完这些话，她二妈就立马告辞说是家里还有事，她先要回去了。
曹黑娃看到二妈要走，便说他也要走。曹春月和曹夏花姊妹俩胳膊张开拦住，异口同声的说：“奶奶，爸爸，你们俩人誰也不许走。”
曹黑娃和他二妈看到孩子们的行动是那么认真可爱，谁也再不好意思说要走。
喻珠珠看到争论半天，谁也争不过孩子们，她说是让春月和夏花陪奶奶说话，她去厨房里做饭。
厨房里珠珠在斡长面，她二妈在水缸沿儿上把刀子来回磨的锋利，切大肉，腩臊子，一时间一大锅臊子汤做好了。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完了臊子长面，她二妈有语重心长的安排这，安排那，安排喻珠珠和曹黑娃一块儿去城里送春月上学报名，家里的几个孩子由她来照管。
曹黑娃感到二妈提出的这个见议很好，他也亲自想去送春月报名上学，爸爸就问春月同意不同意？曹春月高兴地跳起来说：“爸爸，你去送我报名上学，那太好了。”春月又回头来，问妈妈同意不同意？
喻珠珠只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春月提出的话题。她在想，送春月去省城报名上学，人家支书王槐已滿口答应同意，以村委会的名义，亲自开车送春月去学校。这是多么体体面面的事，有方便，有快㨗，还不用背上行李在公交车站上问来问去，上了这趟車还得再坐另外一趟車，去倒車把人就麻烦死了。
喻珠珠当着她二妈的面不能把这件事全部说出来，只是提出，黑娃去送春月，她就不用去，只有留下来在家照顾孩子。
曹黑娃坚决不同意，提出自己没出过远门，眼睛睁的大大儿的，连走那条路都不找不到，送春月去上学，他就不去送了。还是让珠珠和春月一块儿去，一路上春月有什么事情，娘母俩人也好商量。
他二妈听了这话，没有坚持她的意见，送春月上学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商量着去安排，她也不用再操那么多的心。
天徐徐的落下帷幕，他二妈今天在珠珠家帮忙做事，劳累了大半天。在出门回家的时候，喻珠珠亲热的把她二妈从上房屋里送出大门外，虽然不是送了一程又一程，起码也表示出喻珠珠对她二妈是一往情深。
喻珠珠春风满面，心情奔放，站在自家大门外，有是对她二妈招手说再见，又是不停的还在说：“谢谢二妈！让你忙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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