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臭蛋的一声大喊:“他尿裤子啦!”秦山原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脸上火辣辣的发烫。想想自己在大学里可是有头有脸的教授,斯文人啊,背对有人的地方都撒不出。这下竟然在一个成年男人和小孩面前尿裤子了。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任凭着它哗啦啦地往下流。也许是憋了一夜太紧张了,这下反而有了一种全身轻松的感觉。想想命都快被孙伯让玩完了,还死要面子干啥啊,也是这小王八蛋来得及时啊。
许久,秦山原缓缓地睁开眼睛,此时的他清醒了许多,眼见外边天色泛白了,他也镇定了许多。想想这一晚放的《夜歌》,还有电影里的那个该死的倒霉蛋,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伯让兄,过去的事是老弟我对不住你,但你老婆不是我拐跑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我啊。”
孙伯让点燃一支烟,猛抽一口,只盯着秦山原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却没说话。
臭蛋嘻嘻地笑着,他看着秦山原说:“原来大人也会尿裤子啊!”
面对臭蛋的笑声,秦山原反而不再拘束了,放开了,脸面已经丢了,捡也捡不回来了。秦山原努力在脸上挤出一堆有点奇怪的笑容,对臭蛋说:“小兔崽子,想看露天电影吗?”
臭蛋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嗯,嗯,想看啊,在哪里有?”
秦山原朝着努了努嘴:“呐,你干爹有,找他给你放呗!他藏着自己看呢。”
臭蛋直直地盯着孙伯让,拽着孙伯让的直摇晃:“干爹,我要看露天电影。”
孙伯让摇的有点晕,无奈瞪了一眼臭蛋。此时的秦山原却笑了起来:“伯让兄,天亮了,你这样绑着我,让乡亲们看到,不太友好啊!”
秦山原想着,孙伯让之所以将自己骗到家里来,无非也是想保留一些面子。不想让自己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在乡亲们面前荡然无存。要知道一个男人守不住自己的老婆,让她跟人跑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即便是孙伯让不要面子,将事情在乡亲们面前抖露出来,但是凭着秦山原在扎下的人缘和当初的光辉形象,加上他现在教授的身份地位,他只需稍加辩解;况且林秀秀也并不是跟他一起跑的,那么,乡亲们到底会相信谁呢?
秦山原脑子里飞速的转动着,这么多年孙伯让惦记着那个跑了的老婆,何尝不是耽误了自己的人生幸福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那林秀秀的模样实在是想不起,但即便再美如天仙,也逃不过岁月的摧残。如果再能加以一点利诱,难保孙伯让不动心,这样自己的面子和在扎下的形象也都保全了。
秦山原打量着孙伯让:“伯让兄,这么多年苦了你,那林秀秀跑就跑了,你也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凭什么那对狗男女生活的幸福美满,你却要孤独终老,你要比他们过的更好才行。”
秦山原的话仿佛戳到了孙伯让的痛处,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在变化着。
秦山原继续说道:“你看看村里咱们当年那批人,谁有这么落魄的呀?到这个年纪,还打着光棍,一事无成?伯让兄,生活得向前看啊。”
孙伯让突然蹲下身来,猛烈的咳嗽起来,有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姓秦的,都是你害的我现在这样,我的生活是被你毁了的。”
秦山原摇摇头,“你错了,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害的,你恨我是恨错了人啊。是你自己太执着,你不是舍不得林秀秀,你是好面子,固执,才害得自己如今孤身一人,连个家都没有,该反省的是你自己啊,伯让兄。”
孙伯让那颗看似坚强的心,仿佛被秦山原击碎了,心中火热的复仇情绪瞬间降到冰点。他颓丧地捂着头,是啊,瞧瞧村里跟自己一般年纪的,哪个不是有老婆有孩子的,管他吃干喝稀,好歹有个照应。多少人也曾劝过他,不要再惦记林秀秀了,女人嘛,跑了就跑了,趁着年轻再找一个就是。
他当年趁着酒劲跑去找了那姓丁的,但他打不过人家,林秀秀死活不跟他回来,要跟姓丁的过。他不明白那姓丁的哪点好,得到林秀秀的一句话:就喜欢他跟秦老师一样是放电影的。从此他把对秦山原的仇恨种子埋在心里。他以为就这样憋屈一辈完了,鬼晓得是天可怜他么,要助他复仇么,秦山原竟还真回到扎下来了。
昨儿他可是高兴坏了,终于有机会能收拾那王八蛋了。而此刻,虽然眼前的秦山原一身狼狈,但自己却高兴不起来了。
秦山原看着眼前的孙伯让,继续说道:“伯让兄,如果愿意放下过往,开始新的生活,我可以帮你。”
孙伯让有些茫然道:“我他妈这把年纪,还咋开始新生活?"
秦山原在椅子上动了动,努力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这会也不着急让孙伯让松绑了。
他看着孙伯让朝臭蛋歪了歪嘴,孙伯让便把臭蛋支开,让他去门口等着,一会给他放露天电影。
看臭蛋走开了,秦山原又朝孙伯让歪了歪嘴,斜看向自己身上的绳子。孙伯让这一次没有犹豫,走上前便三下五除二给他解开了,嘴里说道:”别跟我面前耍啥花招,瞧你这尿的一身,你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怕是不好意思让乡亲们看到你副熊样吧。“
秦山原嘿嘿一笑,有些尴尬道:“那是,那是,只是伯让兄也怕是不想让乡亲们知道有些事吧....哎,男人的面子,尊严,呵呵,好说好说。”
孙伯让怒瞪着秦山原,他等着秦山原说要如何帮他开始新生活。
秦山原看窗外天色越来越亮了,他站起身来,舒展了腰身,被绑了一晚上,身子都僵硬了。他朝孙伯让要了一支烟点燃,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烟圈。此时秦山原不慌不忙的样子,又端出了教授知识分子的架子。孙伯让倒是着急了。
秦山原拿捏得很到位,当孙伯让等了许久要暴发怒意时,秦山原又缓缓开口了:“伯让兄,想不想走出扎下,想不想到更广阔的地方去看看?”
孙伯让听得一愣,农村人梦想就是走出农村,但是在此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敢想过,因为被老婆甩,被戴绿帽子,自己总是自卑得抬不起头。自己凭啥本事,有啥能力走出扎下,即便走出扎下,又能去哪里谋生?
看着孙伯让那渴望而又胆怯的眼神,秦山原表示很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带你走出扎下,开始新的生活。”
秦山原伸手在孙伯让的肩上拍了拍,“伯让,我是真心想帮你,想你当年帮我放电影,咱们也是有一段兄弟交情的了。你知道扎下这地方,也是我的青春,我的回忆....."
孙伯让突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心动,他再次看向秦山原时,眼里的光已经变得和善了几分,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透露出了渴望。
秦山原抖了抖指间的烟,掉落一团烟灰在地上。他干咳了了一声,“有水吗,伯让,嗓子干得。”
孙伯让转身去拿起水壶,却没倒出水来。秦山原看着干笑了一声:“你看看,男人没个老婆,哪像个家啊,连口水都没得喝的。”
“伯让,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是个实在人,我秦山原也讲义气的。就看在当初你熬夜帮我放电影的份上,我也得帮你一把。”秦山原拍着胸脯说。
要是在此之前,提起帮秦山原放电影,孙伯让肯定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宰了秦山原。而此刻,提起那些年那些夜晚帮秦山原放的电影,就像是孙伯让拉近与秦山原关系的纽带。
“秦老师,我就是个农民啊,除了会干点力气活,种地种庄稼,会放电影,其它啥也干不来啊?走出农村我能干啥啊,我咋开始新生活啊?"孙伯让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自信,也对秦山原抱有几分期望。
”老弟,信我,只要你想干,在城里单位给你谋个安保后勤的工作,对我来说那都不是问题,那活轻松,不晒太阳不淋雨,好好干着,攒点钱,娶个老婆安个家....."
"到了城里,你捣腾倒腾,收拾一下,你这年纪也不算大,找个二婚也不难。你看这不我都五十一了,看起来还行吧,不输那些年轻人啊。你比我还小上几岁吧!"
孙伯让在秦山原的话里听出了未来生活的美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期待,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门外,响起一阵喊声:“秦老师,秦老师,你起了吗?伯让,快开门啊!”是老村长的声音。
“秦老师,上我家吃早饭吧,我媳妇煮好早饭了。”是三里的声音。
“秦老师喜欢吃我做的饭,当然是上我家吃了。”是老方的声音。
门外叽叽喳喳的争着要叫秦山原吃早饭。
秦山原看着自己湿透的裤子,示意孙伯让别出声。堂堂教授,面子要紧啊。
孙伯让指了指后边的窗户,秦山原拿起包,爬上凳子,打开窗户要往外跳。又被孙伯让一把抓住他,“秦老师,那个.....我的新生活....."
秦山原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塞到孙伯让手里,“你拿着这个,上面有地址,到时来找我。”
孙伯让拿着名片仔细端详着,只见上面几个大字写着“秦山原教授”,下边有排小字,写着XX大学。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孙伯让走过去,叫醒在屋角睡着了的臭蛋,打开门,伸了一个懒腰。
“谁家煮好饭了,我去吃。秦老师一早就走了,人家是教授忙得很啊,能抽空回来扎下看看大家,叙叙旧情就很好了,哪还有空耽搁吃早饭啊。”
众乡亲们失望地,感叹唏嘘着各自散去了。
孙伯让揣着名片在手里,像看一件珍贵物件似的,他小心翼翼地装名片放进口袋里。这上边可是藏着他的新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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