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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系列之——轼亲(短篇小说)

忧伤系列之——轼亲(短篇小说)

作者: pipi1999 | 来源:发表于2023-07-21 22:14 被阅读0次

    天还没有亮透呢,一个小男孩蹲在圏边上在使劲儿。他结干已经好几天了。巴巴拉不出来,太难受了,小孩拼命的使劲儿。他手里柱着个器物,那是他爹的土枪。自大东村有个孩子被狼吃了以后,他就把父亲的枪拿出来,擦得铮明瓦亮,早晚解手都带着。

    天太冷了,屁股已经冻木了。城市人真舒服,圏在屋里头,一字排开,可以好多人一起上。爹的工地就是这样的圏,多好。爹说城里人用的那才叫好,比乡下的灶台都干净,可以坐上去阿屎。他那年才六岁,想不出怎么会坐着便便,不都拉屁屁上了?不过眼下他已经12岁了,知道那东西叫坐便器。

    “福歌,你快了点儿。……”是爷爷在催他。

    “呃,知道咧。……”

    回到屋里,屋里也冷,福歌拿了块儿地瓜到灶间去吃了。那儿还暖和点儿。福歌四下里看着,又掀开锅盖,除了地瓜,碎馒头,什么也没了。福歌心里有些失望。今天是他十二岁的生日,要是爹、娘在,会给他蒸个鸡蛋。已经两年没见爹娘了。福歌眼泪汪汪地,原先的徐老师要他做个男子汉,他答应了。福歌把地瓜吃完了,用手背曾去眼泪。这儿到处都是留守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他们都跟爷爷奶奶一起过活。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福歌出了门。大蕨在村口那儿等他,他俩是好朋友。大蕨的爷爷和福歌的爷爷同岁,都八十了。这地方太穷,爹和娘成家时爹都老大了。

    大蕨送给了福歌一只圆珠笔做生日礼物。福歌缺一支圆珠笔,收下了。大蕨过生日时福歌送了他一本本子。

    “谢谢你。”福歌说。

    大蕨笑了。福歌老是那么文绉绉地,难怪女孩都喜欢他。

    山凹里飘荡着冬天的白雾。徐老师说白雾是因为大地吸收了太阳的热量,到了晚上,散发出来,温度低了,就形成了白雾。

    “真好看,像纱巾似的。”大蕨说。

    南坡看不见了,给白雾罩住了。福歌往那边儿看了两眼。不知道是不是生日的关系,福歌很想念父母,心里格外忧伤。

    到学校有十多里路,要绕山而行。上个星期徐老师生病去治病了。新来了一个女老师,非常厉害,大家都不喜欢她。因为没做完作业,福歌和大蕨被批评了两次,两个人都恨她。

    “我就不做!”大蕨说。

    福歌也没做。他想生日来着。他梦见娘给他捎来了漂亮衣服和新鞋子。福歌话不多,这个早上他不太想说话。大蕨把弹弓拿出来,夹上弹子,随时准备射击树上的鸟儿。穿过树林时,大蕨嘘了一声,福歌看过去,在前头有只兔子。用弹弓是打不到兔子的。两个人还是希望能打中,一块儿把弹弓举起来了,“嗖”地一声,弹子飞出去了,“啪、啪”两声后兔子跑了。用猎枪打兔子才过瘾,一大片铁砂子,什么样的兔子也跑不了。福歌想起爹带他打兔子的情景了。有时候他真希望爹和娘没去城里打工,那样该多好。

    “你问了药方了吗?”福歌想起来说。

    福歌的爷爷最近老是喘不过气来,福歌想让爷爷去医院看,可他没有钱。

    大蕨说他爷爷也喘不过起来,他爷爷有个方子,用山里的一种什么草熬水喝。福歌要他问问是什么草。大蕨给忘了,说要不放学他们快跑,去他家一趟。

    两个人看见学校的土房子时,太阳已经温暖起来了。

    小女孩菊花站在校门口,看见了他俩,挥着手。给孩子们敲钟的义工张瘸子,拿着棍棒正朝挂在树上的铁筒走去。福歌和大蕨加快了脚步,一溜飞跑。

    “快走吧,要敲铃了。”大蕨冲菊花说。

    菊花“嗯”着,一边跟他们跑,一边把个钱包递给福歌。“给你的,生日快乐。”

    福歌没有想到,一下站住了。是个挺好看的钱包。去年菊花病了后,福歌给她辅导过功课。福歌不想要女孩的东西,可菊花申着手已经红了脸。

    “你用吧,我没有钱装。”福歌说。他看见新来的小红老师已经往教室走了。

    福歌不想要,他看见菊花快哭了,就接下了。

    “谢谢。”福歌说。

    “呃。”菊花笑了,和他一块儿往教室跑。

    黑板还没擦,李老师已经进来了。福歌心跳起来,今天他值日。过去徐老师不太管擦黑板这种事儿,李老师不一样,据说她是县城来的老师,要求严,每天要值日,要擦黑板,要完成作业,完不成的下学不许回家。

    福歌心跳着把手举起来了。

    李老师脑袋转向他,示意他说话。

    “黑、黑板没擦。”

    “谁值日?”

    “我……”

    福歌被允许上去擦黑板了。老师没说什么。不过马上福歌就挨说了,他昨天的小测验只得了四十六分。

    “你们这样怎么行?咹?”三十八个同学有二十个不及格。李老师眼光严厉,扫来扫去。李老师说小学就这种学法,怎么进步?将来怎么上大学?李老师批评徐老师了,说了句:“我真不知道你们徐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

    “徐老师是好老师。……”有人说了一句。全班都下了一跳。教室没炉子,本来就冷,三十多张皴了的小脸都紧张起来。

    说这话的是福歌,他也吓傻了,他不知道这话是不是他说的了。好像他刚才说了什么。不过他走神儿了。他发现大家都看他,李老师也看他。

    “高福歌,你说什么?”

    “我没说。” 高福歌懵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当众撒谎?!”

    “我没有。…”福歌觉得他不是撒谎的孩子。

    “大家说他撒谎没?!”

    没有声音,接着有一、两个声音,再接着大家都承认福歌说谎。

    福歌脸色通红,快哭了。

    李老师叫他出去,自己好好想想。

    福歌不知道怎么离开的教室,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他在教室后的屋角下蹲着。他又想他爹和娘了,眼睛一热,眼泪滚出来了。福歌不想一会儿下了课给同学围着,一咬牙爬栅栏出去了。他不想再上学了。他挂念他的书包,那是娘给他卖的。福歌觉得大蕨会给他拿回去的。他希望是这样。

    福歌在山里浪荡了一天,快放学时他到路口去等大蕨。过了放学的点,天擦黑了,也没见大蕨。福歌觉得冷了。山道上没有人影。还有一段路要走,福歌只好先回家。

    天变成暗兰色,越来越黑了。走了快一半儿了,福歌突然被一个声音吓住了。他缩在地上不敢动了。他听出那是狼嗥。福歌肚子一紧,想大便了。他哆嗦着四下看着,移动过去抓了两块石头。可能太紧张了,他觉得眼睛不好用了,还没有看见狼。藏了一会儿,福歌又冻又怕,站起来就往家疯跑。狼的叫声又想起来。听说狼是会跟人的,然后把两个前爪子搭在你肩膀上,拍一下,让你以为是老朋友,你回头时狼就一口咬住你的喉咙。福歌越想越怕,腿都跑软了。要是现在手里有爹的那杆枪就好了,爹说有了那枪,一枪狼就毙命了。福歌拼命地跑着,心坎儿已经发痒了,他觉得狼离他越来越近了。就在这当儿,福歌也跑到了家门前,他想喊一嗓子,告诉爷爷,狼来了,可他喘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屋子没掌灯,为了省钱他们把电灯停了。福歌冲进屋去,扑过去抓床下的枪。冷汗淌了他一脸,把眼睛都弄花了,福歌坐在地上,还没缓过气儿来,门哐当地开了,福歌吓得浑身一哆嗦,把土枪打响了,一只大狼“呃”了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福歌自己也差点儿吓得昏过去。再也没动静了,福歌从枕头下抓摸出手电筒来,小心地照过去,是爷爷倒在那儿。

    枪响声把邻居召集来了。福歌那一枪没有击中爷爷,只有几粒铁砂子射中了爷爷的胳膊。村长、村里的医生都来了。满脸是泪的福歌还看见了大蕨和李小红老师,李老师到学生家家访来了。

    爷爷还是不行了。村医说,老头摔倒时脑袋受伤了,心脏也不强,很危险。村长去召集人、车,准备往县医院送。

    治保主任一脸调查地问谁开的枪。福歌哭泣着把狼的事儿说了。治保主任生气至极,说道:“叫你们把枪交上去,交上去,就是不交,这可好,你等于把你爷爷打死了!”

    医生叫福歌快过去,把其他人赶到一边儿。

    “快快,快去,福歌,爷爷有话跟你说,快点儿,别哭了。……”

    老头出现回光返照的迹象了。医生知道老头不行了。

    “爷爷,对不起……”福歌已经成泪人儿了,鼻子淌了一脸。

    福歌看着爷爷,感到一种怪异的害怕。爷爷看上去好像年青了,脸上红扑扑地。爷爷说他到了年纪,阎王爷叫他了,叫他去找爹和娘,叫福歌好好听话,上大学,到城里去住。福歌哭着,嘴动着似乎要说什么,给赶回来的村长用眼睛制止了。

    爷爷死了。

    李小红老师很内疚,她觉得是自己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不过村民们到不这么认为。

    爷爷下葬的那天吓了雪。大蕨陪福歌走在送葬队伍的前边。在福歌爷爷的墓穴的边上已经立着两座坟。

    最初的悲伤过去后,像村长说的,福歌已经对长辈们尽孝道了,不用再难过。

    福歌烧了三堆纸,边上的那两座坟安葬着着福歌的父母,两年多前他们在城里拆旧楼时,楼塌了,把他们父母双双砸死了。这事儿没有敢告诉福歌上了年纪的爷爷。村长把赔偿款给管起来了,这两年每年给爷孙俩。在爷爷弥留那一刻,福歌差点儿把爹和娘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爷爷。

    事后村长说:“你要说了,爷爷就会死不瞑目了。……”

    这件事儿被传成了轼亲。

    现在福歌已经上高中了,成绩很优异。

    每到祭奠的日子,福歌去坟地去烧三堆纸,哭一场。他还是怀念和爷爷、爹娘在一起的日子,他这一生中,无论怎样变化,都不会那样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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