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爱着》自序:遇见诗歌
梓樱
初遇诗歌,是在十一岁的中秋夜。赣南某生产队的农家小院,三个孩子围坐在父亲身边,手掌捧着脸蛋,膝盖支着胳膊,静静坐在小板凳上。一会儿望望皎洁的月亮,一会儿又望望父亲,他们在聚精会神地听父亲讲解毛泽东诗词《蝶恋花·答李漱一》:“革命烈士杨开慧女士和柳直荀先生被敌人杀害了,他们的灵魂像杨柳树的花絮一样,飘上了天空,飘到了月宫。他们问正在砍桂花树的吴刚:‘我们来你这儿做客,你打算用什么招待我们呢?’吴刚把他酿造的桂花美酒捧了出来。这时,偷吃母后仙药飞上月宫的嫦娥也耐不住寂寞了,她舒展开又长又宽的水袖,用优美的舞蹈表示对烈士们的欢迎……”父亲的故事讲完了,小朋友们却依然沉静其中,眼里闪着泪光。这首诗就是我能熟背的第一首诗词。
每当开学拿到新课本,我会把语文书里所有诗歌挑选出来背诵。记得初二时,语文老师让大家写庆元旦作文,我模仿七律格式,每句七字,共八句,标上《七律·庆元旦》,结果被老师找谈话。老师说,七律讲究格律对仗,不是凑个字数、排列一下句子就可以叫七律的。我羞得脸发烧,从此知道格律诗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不可造次。
高中毕业前,语文老师要同学们写一篇有关自己毕业后志向的作文,我来了灵感,写了首组诗。在诗中我感谢老师的教导,表达了要去广阔天地炼红心的决心。老师送我个大大的“优”字,评语写道“我拭目以待展翅高飞的你!”只可惜之后多次搬迁,十七岁的处女作“玉损香消”。
当知青时,不知从哪儿借到了郭小川的诗歌集,非常喜欢里面那首《团泊洼的秋天》。我反复诵读,整首背熟——“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忠贞不渝,新美如画”。在那禁锢的年代,在那不知命运走向何方的季节,“忠贞不渝、新美如画”成了我向往的目标和起早贪黑的动力。
那时,我下乡所在的林场中有位回乡知青,父亲是县文工团的编剧,家里有很多藏书,我认她为干姐,从她那里借到了《女驸马》等剧本。诗歌般的台词唱词让我爱不释手,开始模仿着写诗表达情绪,与干姐你来一首我往一首。能找到的最早一首诗词,是送给干姐的《玫瑰》,写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落款为“与干姐共勉”。可笑的是,那时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玫瑰,只知道玫瑰有刺。
接触唐诗宋词是上大学的时候。医学院的课业实在太重,要背的东西太多太枯燥,感觉自己都快成背书机器了。这时,我借来了唐诗宋词,它们滋润着我的生活,开发着我多情和敏感的想象力。比起唐诗,我更喜欢宋词,熟背的宋词也比唐诗多。
然而,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诗,莫过于舒婷的《致橡树》,我称其为“救命之诗”。那时我遭遇了一场惨重的失恋,历来自信的我跌到了谷底,差点走上自毁的道路。在这个关头,我遇见了《致橡树》,她像一盏烛光,闪烁在我黑暗的生命中。我每天吟咏背诵这首诗歌,生命的火焰渐渐复燃,终于活了过来。后来读到:“我虽然经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非常有感触。认识上帝之前,诗歌和文学确实是我生命的拐杖。
九十年代初,我遇上了台湾诗人席慕容的诗,她的诗那么亲切,又离我那么近。吟着、背着,自己的诗句就一行行地出来了。某一日,我发现自己的日记本里已有不少排列成行的句子了,它们承载了我最深的意念、最真实的感情。于是,买来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把这些排列像诗歌的句子都集中到这个本子上。这便是我的手抄诗集。
尽管从心中流出的句子多是现代口语诗的模样,但我仍然喜欢古体诗词,不时模仿着写一两首。2005年出的第一本诗歌集《舞步点》就是由“古韵”与“新曲”两部分组成。但我知道,对于格律诗词我并没有入门,只是拿个框架套一套,表达一下当时的心情而已。
几年前,美东十二位诗友相约出版诗歌合集,主编要求每个人用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诗观,我冲口而出——诗是心灵的放歌!对比其他诗友的诗观,发现自己这句话是最没诗意的大白话。不过时至今日,仍然觉得这句话最能代表我对自己诗歌的定义。
自己诗歌的创作过程,就是句子从心流到指尖,再通过笔尖流到纸上。有时半夜醒来,被情绪搅得不得安宁,只有释放到了纸片上,才能继续安睡。次日,欣喜这次没有偷懒,便把这些文字分分行,断断句,换换词,保留下来。
每次创作,就像自己在高兴时唱一首歌;激动时跳一段舞;郁闷时吼一嗓子;思念时洒一场泪一样。唱完了,跳完了,吼完了,哭完了,就舒畅了,就心安了,就平复了,就快乐了。
转眼,遇见诗歌、爱上诗歌已半个世纪,我把诗歌称为“情人”,不离不弃,时远时近。灵感来时我欢喜迎接,没有灵感时也不强求。我甚至曾间隔多年没写一首诗,但在情绪波动时,又可以一天写上好几首,一周写上十几首。
诗歌的精进没有止境,好诗让人产生共鸣,只是对于大多数诗歌爱好者来说,诗歌不过是表达个人心境的工具,我也不例外。有缘人可以读出里面的情绪,看到里面的故事,甚至会受到感动。而这时,诗歌便体现了她的最大价值。
爱诗吧,她不会亏待你!
2021年3月18日于芸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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