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长垣最北边的一个小村庄,小时候,我家房后有一个大坑,有多大,说不清,反正在一个孩子的眼里,就是整个世界,我整日游荡在这世界里。
春天,燕子翩跹北归的时候,整个大坑变成了花的海洋。这一片紫汪汪的花朵伏在茎上,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那一团粉粉嫩嫩,如繁星点点,扣儿大小,密密麻麻挤挨在一起。还有,透透亮亮成簇成簇的小花,娇小羸弱,让人舍不得触摸。你若问我它们叫什么名字,我只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光地上有,树上也有。野桃花最先绽开笑脸,粉嘟嘟的,一不小心,它就跑到姥姥纳的鞋垫子上去了。野杏花白的灿烂,白得耀眼,白得赛过筐里的馍馍。还有野山梨花,犹如新娘子脸上的红晕,羞怯地颔首低眉。再晚一段时间,槐花开了,满树满树的,一串串,一枝枝,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像一个个调皮的孩子在展示着自己,空气中充溢着甜香。蜜蜂和蝴蝶是最忙的,蝴蝶忙着跳舞,忙着欣赏,蜜蜂嗡嗡的,这些花朵让它们忙坏了。唯独不忙的是我,因为我是羊倌,羊儿们大口大口地吃绿草吃红花的时候,我要么折一根树枝,蹲在地上胡乱画画,要么打劫蚂蚁,拦住它们的去路,开心地看它们焦急。要么爬上树,骑坐在树杈上,捋一把槐花塞进嘴里,让那股甜香直钻进心窝里。
夏天呼呼啦啦的来了,开满鲜花的大坑瞬间变成了一个大水塘,青蛙理直气壮地成了水塘的主人,每天晚上卖力地表演大合唱,也不管有没有听众。我的羊儿们不敢下水,只能围着水塘转,吃足了草,羊妈妈卧在树荫下休息,小羊羔可没那么老实,你碰我一下,我绊你一下,一会儿就抵起来了,非要我这个羊倌从树上溜下来,把它们拉开才停,不然,准双双挂彩。
每当我坐在树杈上的时候,也是我最惬意的时候。极目远眺,往北边看,是这儿的校小,绿树红墙,两扇巨大的斑斑驳驳的木门就是大门,里面有我的老师、伙伴和梦想。往东望,能望见一条马路还有穿梭的车辆,我常常想,这些车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在他们的远方,是不是也有一个大水塘?
当我小学毕业,就不再放羊,也就离开了那片水塘。后来,我越走越远,离开了家乡。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他乡的梦里,总能梦见那片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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