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庄子后面的沟壑里,到处生活着蝎子,淡黄色的外表,自带两把钳子和粗大的倒刺,样子很瘆人,倒刺有毒,被它蜇了的滋味,比被蜜蜂蜇了还要难受。《西游记》里面,孙猴子被蝎子精的倒马毒扎伤后,便痛的死去活来,据说连佛祖也怕她。怕归怕,小时候,那可是我们行走的零花钱。蝎子是一味中药材,捉了它可以卖钱,便宜的时候一只三分钱到五分钱,贵的时候可以卖到两毛钱。明明是个小动物,不应该是“捉蝎子”或者“抓蝎子”吗,为什么是“挖蝎子”?那时候的我们,不懂蝎子的习性,白天时候拿着小铲子,带一个空八宝粥罐子之类的带盖容器和自制小镊子,漫山遍野地去挖开那些小洞穴或者土坷垃寻找蝎子,然后装起来,故而形象地称之为“挖蝎子”。
(网图侵删)挖蝎子,从我们八九岁就开始了,一直到初中毕业。最后一次捉蝎子,是大二暑假一个晚上,跟大姐二姐一起,不过那时候,挖蝎子活动已经从白天变到了晚上,工具从小铲子变成了带紫外线的蝎子灯,捉蝎子对象从小孩变成了全民参与,效率从一天的二三十只到一二百只,一度导致了老家蝎子的濒临灭绝,直到政府出手打击才有所好转。
每年到了五一放假,挖蝎子活动就正式开始了。五一期间,地里的庄稼也全部种完了,像补种玉米,浇水之类的农活,小孩是帮不上多少忙的,于是,我和二姐人手提一个小铲子和罐子就出发了,大姐留在家里打杂,庄子里其他小孩也不例外,总是能和他们在后山相遇,寒暄一句“你挖了几只”之类,然后组团到更远的地方,一路讨论一些期中考试成绩或考题,有小伙伴挖到蝎子的时候,总会高呼一声“啊,一只,啊,两只”,附近的其他小伙伴就会迅速围观过来,然后带着羡慕的嫉妒的眼神悻悻离开,也有那种“闷声发大财”的小伙伴,一路上总是一声不吭,收获满满。
一次次的挖蝎子活动,也是一次次野外探险和野外求生。有了许多小伙伴的陪伴,我们就可以去一些从未去过的地方,比如八步沙,也遇到过许多危险和刺激:被蝎子蜇、从山坡上溜下去、挖到蛇(各种各样的蛇)、挖到田鼠,我还挖到过刺猬。有一次遇到了一个修建在土坡上的蜜蜂窝,让我大大过了一把原生蜂蜜的瘾,那种原汁原味的沙枣花蜂蜜,真是终生难忘。还在荒郊野外捡到了一枚铜钱,是咸丰重宝(后来才认识)。小伙伴们出门,都是不带吃喝的,赶上暑假天气炎热,又跑了很远的路,口渴至极,就偷农田里的西瓜解渴,被主人发现后又慌不择路,回到家里还心有余悸。
挖蝎子给我们带来的收入,是零花钱的主要来源。少的时候一天能卖一两块,多的时候能卖十几块,用来买小零食,文具,还买过一块价值两块钱的电子防水手表,记忆犹新。有一年,听说二墩村有个贩子高价回收,一只两毛钱,我和二姐一路骑自行车赶过去,果不其然,那个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向别人科普蝎子的毒泉(腺),给我们付的款也是崭新的两毛钱,编号都是连起来的。二姐嘴馋,几天就把她的钱花完了,我的钱没舍得花,交给老妈保管,现在还存放在老家,厚厚一沓子。行情不好的时候没人要,我和二姐就缠着爷爷,让爷爷替我们卖给庄子里的诊所,诊所里也是看爷爷面子给收下,卖来的钱就在爷爷的小卖部里换成了各种小零食。乡卫生院也收蝎子,每次都是大姐带我们去,卖了钱,一人买几个冻冰袋,然后边吃边回学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和二姐攒了好几天,足足攒了一八宝粥罐的蝎子,卖给宽沟井一个商贩,得了十五块钱,回来路上绕道去乡上割了一斤猪肉,又给爸妈一人买了一双袜子,心里很自豪。
怀念那些贫穷又充实的少年时代,怀念和两个姐姐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怀念以前的那个家。
大宽先生
二〇二二年一月六日于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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