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作业：写一段心理活动

除夕夜的余温还远远没有消尽，空气中弥漫着烟味，浑浊不爽，像刚刮过沙尘暴似的。街道上红红的爆竹皮铺了满地，五彩花斑的大礼花盒子东倒西歪。我最怕这种大盒子，生怕有个哑巴爆竹随时能在我身边砰地一声炸开。

大年初一一早从家里出来，我要去看看他，开着车一路躲躲闪闪，八点钟到了他家的小区。

大年三十晚上，很多人都守岁，半夜还要吃一顿饺子。他起床没？我轻轻地扣了三下门。

“来了。”随声开门，几乎是无缝对接。

“起得挺早啊，昨晚啥时候睡的？”

“别提了，做了一夜梦，我梦见她回家了。”他低垂着眼，不看我。

我的心一咯噔一下，眼泪瞬间涌出。我直奔厨房窗台，在供桌旁的香筒里抽出6根香，三根给菩萨点上，三根给她点上。

供桌上放着她的身份证，她直冲着我笑。我小心地拿起来，把她贴在我的脸上。

都说过年你们都回家？你真的回来了吗？我好想你啊。

我把她的身份证捂在胸口，生怕她从我的怀里走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我好想你。

你半年前突发脑梗，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到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但是我知道这一切他一定都看在眼里。

其实每逢佳节最想念她的人一定是他。他们一起生活了39年，朝夕相处，生儿育女、立家创业。老伴，老伴，人老了更需要伴，他现在是老巢里剩下的那只孤雁，怎能不难过？

他走过来，眼睛红红的，我抓住他的手，两人都不说话。沉默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你们都要坚强，日子还要好好过。

“把你的梦讲我听听？”我把音调提了8度，试图打破这种凝重。

“这个梦太清晰了，她穿着平常最喜欢的那套灰衣服，笑嗨嗨地从后门进来了。”他脸上泛起笑意，“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连忙说你可回来了。她说在天亮前一定要走，我哭叫着留她别走，但是她一声不吭，我眼看着她拿了两件衣服，推开大门往西走了……”

我心想，他俩没对话是好事。小时候听人说，如果死人和活人说话，那活人恐怕要被领走的呀。

但我也为他担心，她走后，他经常一个人到她的坟前，一坐就是小半天。他和她讲什么呢？不过我也能猜个八九分，因为有一天我碰巧看见他写的日记：

你升天离世近半年了，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天清静过，脑子里稀里糊涂像一盒酱，睁眼闭眼你的容貌举止就在眼前。我从外面回家推开门总觉得你在家里笑呵呵地迎着我。有人说你走时我的眼泪滴在了你的身上，也有人说我不该常常到你的坟前去跪拜……

迷信这档事我不信，但有时候又不得不信，但我多希望她真地回来过。

当地的风俗是初一要吃饺子。饺子已经包好。煮好饺子，我赶紧捞出一小碟，虔诚地放在供桌上对她说：趁热吃，慢慢吃，不急哈。

今年包的饺子小，且馅也少。我再也吃不到你包的饺子了。

“你这饺子好赶上小包子了？”我想起有一年过年我调侃

“我这是山东大馅饺子，里面菜放的多，多财多福，另外我还包了几个硬币，看谁能吃到，今年发财哈。”我记得儿子听到这话，小孩子差点把肚子撑破。

窗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赶紧尝尝我包的饺子。”弟妹说。

我拿起筷子。饺子好吃，但没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