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文化学者、中华姓氏研究院院长、姓名学专家冯志亮教授谈《孔

　　《论语》所载孔子的众多“用仁”之例中，固然不乏与“爱人”有一定联系者；但是在更多情况下，两者之间却无明显关系，甚至是彼此根本难以搭界。之所以认为孔学之仁“爱人”说并不能成立，其主要原因之一，也就在于此。然而如果按照仁就是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一结论，再来解读孔子的这些“用仁”之例，则会不难发现，所有孔子的这些“用仁”之例，原本是一血脉贯通的整体，其中并无些许牴牾与悖谬。以下就选其较为典型的一些实例，逐一对其做一具体验证。

　　1．子曰：“当仁，不让于师。”（《卫灵公》）

　　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面对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一根本原则问题，即使是对于老师，也理应无所妥协与退让。这是因为，在孔子看来，仁亦即人生的理想人格化，乃是人生根本意义与价值之所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坚持而不动摇。据此可见，孔子此例是在以师道尊严，反衬仁亦即理想人格化的至高无尚。同时这也正是孔子“独立人格”观的典型性体现（详见“君子篇”上）。

　　2．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卫灵公》）

　　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矢志追求理想人格化的志士仁人，没有为了单纯活命亦即保住动物性自然生存，从而戕害到自身对理想人格化的追求者；反倒是有，为了成就其理想人格化而宁可牺牲生命者。据此可见，孔子这是在以生命的可贵，反衬仁亦即人生理想人格化的至尊至上。同时这也是孔子“生死”观（详见“君子篇”下）的集中体现。

　　3．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卫灵公》）

　　《孟子•尽心上》载曰：“民非水火不生活。”其意是说，人生离不开水火饮食，否则即不能生存。据此可见，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对于世人而言，水火饮食固然非常重要，非此则不能维持其生命活动；但是超越动物性自然生存的理想人格化，这才是人生更为本质性的要求，才是人生根本意义与价值之所在，所以更“甚（重要）于水火”。孔子这里则又是在特意强调，仁亦即实现人生理想人格化的至尊至上。这同时也是孔子“人生价值”观（详见“君子篇•孔子的‘生死’观”）的集中体现。

　　4．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

　　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相对于世人而言，仁亦即实现人生的理想人格化，其实并非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只要有了自觉性的主观要求，那么实现理想人格化的路，也就在自己的脚下了。孔子所谓的“为仁由己”（《颜渊》），也属于这方面的具体表述。据此可见，孔子此例是在具体强调，践行并最终实现理想人格化的根本关键，首先是个人的理性自觉。这同时也是孔子“人本”观（详见“基础篇”）的具体体现。

　　5．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八佾》）

　　在孔子看来，礼乃“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者也”（《韩诗外传》卷五），“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记•冠义》）。礼作为社会行为准则与道德规范，既是理想人格化的自我内在需要，又是人之本质亦即仁的外在表现形式。由此看来，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作为人如果背离了理想人格化这一人生终极追求，那么，礼乐对于他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即使是钟鼓铿锵，玉帛交错，也只能是徒具礼乐形式，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据此可见，孔子此例是在特意强调，礼乐形式固然重要，但是仁亦即人生的理想人格化，作为礼的本质内容则更为重要。这也正是孔子“礼乐”观的基本认识之一。

　　6．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子路》）

　　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刚强不屈、坚毅果敢、质朴忠厚、言语沉稳，这是理想人格所必备的基本品性与德行；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坚定不移地践行仁道，并最终实现其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也就是朱熹《论语集注》所引杨氏曰，“刚毅则不屈于物欲，木讷则不至于外驰。”据此可见，孔子的这一“用仁”之例，其实是在具体强调，仁亦即理想人格化的重要德目。

　　7．（子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里仁》）

　　在孔子看来，毕生不懈地自觉追求仁亦即理想人格化者为君子（详见孔子的“君子与小人”观）。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作为一个君子，如果一旦背离了仁亦即理想人格化这一人生终极追求，那还何以再称之为君子？作为君子，就理应时时处处“依于仁”（《述而》），亦即始终自觉坚持理想人格化这一仁道。在急迫情况下的仓促应对中是这样，在颠沛流离的困厄中也还是理当如此。据此可见，孔子的这一“用仁”之例，其实是在具体强调，践行仁道亦即人生理想人格化，必须具备矢志不渝、持之以恒的精神品格。

　　8．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雍也》）

　　孔子的这一“用仁”之例，采用了象征修辞手法。其具体含意是说：江河流动不居，随岸赋形，变化万千，恰与智者的人格风范相似；所以“智者乐水”。山陵巍然屹立，恒久不移，恰与矢志追求理想人格化的仁者风范类似；所以“仁者乐山。”朱熹为此例做的注释最为精当——

　　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动、静以体言，乐、寿以效言也。动而不括（拘束）故乐。静而有常故寿。（《论语集注》）

　　据此可见，孔子这里其实是在形象而生动地阐释，矢志追求理想人格化的仁者，必须具有坚定不移、持之以恒的精神品格，以及践行仁道的人生效验。

　　9．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宪问》）

　　在孔子看来，自觉追求仁亦即理想人格化者为君子，主动背弃仁道者为小人（详见孔子的“君子与小人”观）。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君子人由于一时失误，竟然未能最终实现其人生之仁，这种情况或许是有的；但是，主动放弃了追求仁道的小人，最终却竟然实现了其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种情况，却是绝对不会有的。据此可见，孔子此例一方面是在强调，践行仁道亦即理想人格化的君子，必须常存戒惧之心，一定要谨慎行事，特别是在人生的紧要关头，更须当心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另一方面，孔子这又是在强调，对于“仁”的理性自觉与不懈追求，这是实现人生理想人格化的根本关键。

　　10．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子路》）

　　朱熹对句中之“仁”字的注释是，“谓教化浃（透、周遍）也”，并进而又引程子曰——

　　“渐（浸润）民以仁，摩（爱抚）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沉积）于骨髓，而礼乐可兴，所谓仁也。”（《论语集注》）

　　由此看来，句中之“仁”具体指的乃是，实现整体社会的理想人格化，亦即实现仁的社会。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则是在说：即使是有仁德的圣王兴起，全社会的理想人格化的实现，也必定是三十年而后才能成功。据此可见，孔子此例是在特别强调，实现仁的社会，亦即使世人普遍活成真正意义上的人，这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社会工程。

　　11．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里仁》）

　　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背弃了仁道亦即理想人格化的不仁者（实即小人），既丧失了人类的理性精神，又没有正确的人生价值观与道德观，因而如果长期处于贫穷困顿，就会胡作非为，此即孔子所谓“小人穷斯滥矣”（《卫灵公》）；如果长期处于富贵安乐，则会骄奢淫逸。自觉追求理想人格化的仁者，则与此相反。即使久处贫苦困顿，却能泰然处之，甚至“贫而乐”（《学而》），颜回就是这方面的典范（《雍也》）；长处富贵却能“富而好礼”（《学而》），富贵不能淫。智者之所以效仿仁者也能这样去做，那是因为他认识到了，这样做对其人生具有长远而重大的好处。据此可见，孔子此例其实是在具体讲述，在其人格形态方面，仁者、智者与不仁者（实即小人）的基本特征与区别。

　　12．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里仁》）

　　在孔子看来，“仁者，人也”（《中庸》），仁就是活成真正意义上的人，就是实现人生的理想人格化。所谓理想人格，首先必须富有人文情怀，同时又必须保有人类理性。这是正确对待他人的前提与保障。由此看来，孔子这一“用仁”之例的具体含意是说：只有具备了理想人格的仁者，才能在其具体待人方面，做得既顺乎人之情，又合乎事之理，才能正确而恰当地“好人”与“恶人”。具体而言，例如“好人”却又“和而不同”（《子路》），“恶人”却又并非“疾之已甚”（《泰伯》）。据此可见，孔子此例其实是在如何对待他人方面，具体讲述仁亦即理想人格化的实际效验。同时这也是孔子“待人”观（详见“学习篇”）的重要内容之一。

　　13．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子罕》）

　　在孔子看来，仁亦即实现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不仅是人生根本意义与价值之所在，而且又是真正的人生之乐的源泉；因而始终自觉追求理想人格化的仁者，无论其人生境遇贫富与穷达，都总是会与快乐相伴，而绝不会像贪求利禄的小人那样，总是为一己之私而患得患失，怨天尤人，从而总是纠结于愁苦与怨恨之中。这也就是孔子所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述而》）

　　据此可见，孔子这里所谓的“仁者不忧”，其实又是在具体强调，仁亦即人生理想人格化的实际效验，而并非是说，仁者就绝对没有忧愁，只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已。

　　综观上述可见，以上所引孔子的这些“用仁”之例，如果按所谓的“爱人”说来解读，两者显然并不搭界，甚至是彼此相互牴牾，因而实在无法得出合乎情理的解释。然而通过以上的逐条分析与探究发现，孔子的所有这些“用仁”之例，其实都是围绕仁亦即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一中心，对仁的不同侧面做的具体表述与强调。这也就是说，仁就是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一结论，完全能涵盖并统贯孔子的这些“用仁”之例。据此可见，孔学之仁的本质内容就是人生的理想人格化这一结论，显然理应符合于孔子的思想实际。

　　冯志亮，笔名禾子尼，号渤海居士，北京大学特聘教授、中华百家姓博物馆馆长、北京姓氏文化馆馆长、北京海图书画苑首席文化顾问，著名品牌推广人、姓氏文化学者、姓名学专家、修谱师、网络新闻营销奠基人和发展者，曾提出关于网络广告价值排斥论的“蓝海观点”。2013年受聘为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与哲学系特聘教授。冯志亮涉猎广泛，书法绘画造诣深厚，并痴迷于文学历史，亦是一位古体词人和家史家谱研究专家，冯志亮著有《渤海诗词集》、《姓氏溯源与民俗探究》、《怎样修家谱》、《怎样编家史》、《怎样写自传》，以及《百家姓寻根手册》五百余部，《中华姓氏家谱》三百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