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冰冷的雨

随笔|冰冷的雨

叮叮。手机响了。

是驾校于教练的微信。

“今天不练车。”

我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昨天晚上和他约好了今天上午去训练场练车。

“我在外面，快出来”，又过来一条微信。

我急忙赶到驾校外，却没看到于师傅。

天下着小雨，对面公交站台前围着一群人。

我仔细看着停在路边的车辆，突然人群里有人喊我的名字。

仔细一看，原来是于师傅。

他就坐在马路中间的地上，右手撑在地上，身子僵直。

我连忙走过去，他把手上的手机给我，让我拍几张照片，重点拍出他和后面那辆车的距离。

就在刚刚，他正要从公交车前过马路时，被一辆从公交车右边驶过的轿车一下子撞到，整个人飞落在车前一两米处，反应过来时腰已经无法动弹。

雨有点大了，我蹲下来把伞遮在他的头上。

气温骤降，加上阴雨，天气湿冷，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牙齿也有点打战。

救护车到了，我上午原本除了学车就没事，又只有我和他在一起，我就和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车子到了新华医院，担架直奔二楼，我这个陪同的人被当成家属帮他挂号，楼上楼下两边跑。

肇事司机原本还跟在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核磁共振，X光，B超，三样检查结果出来了，五节腰椎骨有四节骨折。

我悄悄地问医生会不会瘫痪。

医生一脸严肃，“还不清楚，不过可能性很大。”

............？？？！！！

于师傅是我的驾校教练，今天是我们第五次见面。

第一次学车的经历还蛮有意思。

那天我和另外三个人一起学，他们下午都要上班或有事，都要先学了然后好闪人。

我说，没关系我今天又没事你们先学吧。

等他们都学好，于师傅歉疚地对我说，“下午我两点半要赶回家有事，我们就直接在路上边开边学好吗？”

“好啊，有师傅你坐在旁边，我有什么不敢？”于师傅大概也没见过我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所以那天下午，一次方向盘都没摸过的我，硬是把教练车从宝山一直开到了杨浦军工路，期间于师傅帮我矫正过两次方向盘，踩过两脚刹车。（我学的是自动档。）

后来听他们其他学员说，于师傅偶尔也让学员在路上开，那样学起来会更快更有效，只是让我这个一脚油门都没踩过的新手直接上路还是第一次。

我觉得这该算是师徒之缘吧，尽管他比我小。

然而，现在，他就那样地躺在担架上，眼神不似平常那么明亮，显得有些黯然……

在来医院的救护车上，他还平静地和警察叙述事件的经过。

当他的朋友赶到医院，他还在朋友和他开玩笑时，露出了短暂的笑容。

我问他要不要和他妻子联系时，他首先想到的是不忙告诉她，“她现在在上班，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说不定只是扭伤......”。可能是我的错觉，他当时的样子，就像一个闯了祸不敢告诉爸妈的孩子......

现在，他就躺在狭窄的担架床上，脸上写满了担心和对未来的不确定的忧虑……

我把他托我保管的手机，手表，钱包和背包同他的朋友做了交接，详细说明了钱的使用情况和单据放在皮夹的什么地方。

我俯下身，“于师傅，既然你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东西已经和他作了交接。你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这句话里的苍白和无力。

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没让你学到车。驾校会重新帮你安排教练的。”

我还他一个微笑，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骨科急诊室。

他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样子，他躺在担架上失神的眼神，我帮他填在病历卡上的那个数字29，这一切，都像石块，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只想赶快逃离。

这个世界，时时有不测风云，处处有旦夕祸福。只是，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惨祸总是因为距离我们很遥远而显得并不那么真实，也总是因为和我们没有关系而不能激起我们内心的涟漪。

只有身边的熟悉的人遭遇的不幸，才能让你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人生的无常和人在多舛的命运前的弱小和无奈！

小雪节气的第二天，冷雨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异样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