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这节课我们一起来学习《氓》。
《诗经》是我们远古先民的歌谣，记录了他们的丰富多彩的声音。其中关于爱情婚姻的诗歌占了大多数。比如《诗经》中的开篇诗作《关雎》，就是一首甜蜜的爱情歌谣。可以说爱情婚姻是《诗经》中最常见的主题，也是古今中外文学创作的母题。
昨天我们花了几分钟时间来了解《氓》，这是一首叙事诗，基本上可以分成这样几个片段：相恋——嫁娶——被弃——抒愤，我们也布置同学们回去把其中的一个片段改写成现代文。接下来我们请几个同学来做个交流，和大家分享。
我们先请孙雯君同学来读她的作品。
生（孙雯君）：朗读作业。
氓
孙雯君
一
她卸下背上的竹篓，与邻家的桑女们道别，终于在一筐沉在窗棂阴影里的新丝前顿住。时候不早了，窗外的太阳从青空划到草木间，好像一颗沉浮在绿波中的甜柑——她直视着那半个金橙色的球体，咽了咽唾沫，算是润了润干渴的嗓子。她扭头，向屋外的河边走去，轻掬了一捧水，匆匆掠过手背，痒痒地挠着白嫩的手心，她盯了一会儿波浪里的自己，如梦初醒般向城口跑去。
城门口是一堵破旧的城墙，坡度极缓，城中的幼童只要稍稍使点儿气力就能爬上去。她几步登上乱石堆就的残垣，吁了一口气，霞光漫漫地吞没她的额角眉峰，面颊两侧自然的红更艳两分，她微微眯起眼，似是眺望远方又似神游太虚。太阳正在落下，她蹙蹙眉，又向更高的地方登去，追逐着光。
晚日终究淹在重关，她不再执着于光，伸出手来掰着手指头点数——一、二……天色浑浊着，像一池浓稠的墨，她摸摸自己的小指，呆坐了一会儿。风夹带着呜声和沙尘，撕扯她的发梢，她愣睁着眼，直到风蒙上她的眼睫，抚摸她的瞳孔，她伸手重重地揉搓，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得干涩与疼痛有所缓解。月漫步在云端，却暗叹自己不如地上痴女泪的晶莹。
秋天了。
二
她被围在女孩们之间，她的伙伴们捻着胭脂盒和绛纸，最大的阿姊梳理着她瀑般的长发，将它高高挽起，用发髻紧紧束缚，露出颈侧阳光赐予的健康皮肤。她在镜里看着阿姊，坚韧的长辈眼眶泛红，嘴里却不停絮叨着三从四德；最小的阿妹从屋外跑进来，跌跌撞撞地扑进她怀里，嘴巴一瘪哭成了小花猫，嘟哝着不让她走的话，从怀里掏出一把简单的野花，把她的手塞得满满的。四周洋溢着兴奋，又掺杂着不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们眼角眉梢尽是艳羡神色。她端坐在中央，身着姊妹们为她赶制的鲜红嫁衣，面颊上的红云与之交相辉映。
他来了，在一个清晨。朝霞掩映着他高大的身姿，胯下的白马长咴一声，身后四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应声停下，肩上是堪堪一乘红轿。
原来，一直都该在清晨去等他——她空白的脑中闪过——他是我的太阳啊。
在邻居们的欢声笑语中，她垂目含唇，安静恬然，接受着巫的占卜，龟甲迸裂，声响间，惊得她向后一退，慌乱中却已被一只大手相执。她懵了一瞬，再直直向他望去。他没有看她，只直视着巫，满眼满心都是对巫祝词的期待。她再撇过头去，已是换成一副坚定的幸福模样。她的太阳，为她，为他们，散发着光和热。
巫缓缓道出祝福之词，他笑了，和她与他初见时别无二致，坚毅的下颔，浓黑的眉梢，一双眼，一双盛着她的笑眼。
他将她抱起，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她随着摇摇晃晃的轿子，向重关淹去。
她出嫁了。
师：很美！她的改编赋予了故事甜美的诗意，让古诗焕发了新的生命。接下来我们请蔡安禧同学来读她的作品。
生（蔡安禧）：带着山西口音朗读。
《氓》 嫁娶改编
高一（10）蔡安禧
“布匹店的囡囡喏，和城关外的那家小子好上。”八姨一边晃着蒲扇一边八卦道。
“侬哪个晓得啦？”六姑没搬椅子，直接坐在门槛上，也晃着扇子。
“我啦前些日子亲眼看到的咯！”八姨见六姑不信，扬了声调，“那小子喏，持着一串钱进店里去，瞧这像是去买布的咯，但过一会儿出来，手上还是那一串铜钱。”
“说不定是没看上合适的布呢，侬可别乱说！”六姑一拍排扇子，“城外头那户人家——”
“哎！”八姨打断她，”我还没说完呐。那小子出来呀，布匹店家那囡囡也跟着出来。一直送一直送，简直都快送出城啦！还说什么‘定在秋天’、‘请个媒人’…哎呀呀，我看是快啦。”
“可城关外那户人家不是没什么钱嘛，她老子肯她嫁过去吃苦？”六姑压低声音问道。
“咱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呀！”八姨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到椅背上，闭着眼拍扇子，“咱们呐，就等着吃喜酒吧。”
都快到吉时了，迎娶的婚车还没有来。她急了，登上残墙远眺。
“下来下来，侬弄啥嘞！新娘子可不能干这事儿！”喜婆一把将她拽下来，咋呼起来，“新郎官呢？新郎官还没到么？哎呀，这可是占卦好的良辰吉时，可不能误了的啊！”
她攥着帕子，手绞成一团。不知怎么的，眼泪簌簌地就下来了。
“哎呦喂！”喜婆一拍膝盖，赶紧抓过帕子给她擦脸，“哭不得哭不得，这大好的日子！”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远远儿的，模模糊糊的身影从水岸那边慢慢地显出形来，愈发清晰。她一瞧，那一抹鲜艳的灿红可不是自己的待嫁郎？顿时绽开笑颜。喜婆没这个眼力见，眯着眼寻了半天也没找着，但还是一挥手张啰起来：“锣呢？唢呐呢？来来来，喇叭，吹呀！好吹起来啦！”
这边吹拉弹唱起来，那边也呜啦呜啦的过来了。也弄不清楚那摇头晃脑地吹个什么，就图个喜气啦。
“阿囡啊，以后到了别人家里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了。要记得，千万要贤惠，不要懒。对着自己夫君的时候…”母亲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叨来叨去昨夜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的叮咛。她含着泪用力点点头，母女俩的泪砸在一起。
“还说什么，别说了，不要误了时辰！”父亲突然粗暴的拉开她们，一把将她推向她的夫君。
“侬今朝——”披红挂彩的新郎官刚和自己的新娘子说了半句便被闹喜的人搡开去。
热热闹闹的，喜气洋洋的，孩子们嬉笑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喜婆扯开嗓子嚷道：“吉时到嘞！新郎官扶新娘子上马咯——”
几个兄弟只能帮着撒糖分酒，扶新娘子上马这事儿只能由新郎官自己来。这新郎官真不愧是个好把式，往腰上这么一托，新娘子“呼“的一下就坐在马上了。围观众人纷纷拍着巴掌叫好：前些日子村东头那位娶亲，别说这么利利索索地扶新娘子上马了，那位连新娘子都抱不起来呢！
“看来呀，布衣店家的囡囡是嫁对人咯。”六姑对八姨说。
“那可不，伊找人算过的，面相和八字都登对得很哟。”八姨得意洋洋地说，仿佛那卦就是她给算的。但突然她脸色一变，惊呼道：“哎呀呀，这喜钱还没拿呢！六姑，快呀，别叫人都抢光了！”
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着钻来钻去，喜气洋洋的，热热闹闹的。
但当马蹄淌过淇水后，村子里的热闹就听不太清了；踏过顿丘，村子只剩下茫茫的一片影子。
“阿囡——”身后突然远远的传来喊声。回头一看，隔着淇水河岸两粒诺小的身影。
“阿囡啊，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母亲喊着，又戛然而止，抽噎道，“我这说不吉利的侬别听…”
“娘——”她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父亲仍一言不发，却掩着面，正拭泪呢。
“莫哭，莫哭呀。”牵着马的新郎官冲他们憨实的笑笑，喊道，“以后我肯定替您二老好好疼她——”
她坐在马上，破涕为笑。
这一笑，粲若桃花。
师：真好！这么好的文章，我觉得已经达到了出版的水平了！而且蔡安禧的山西口音模仿得很到位，《氓》是选自卫风，卫是今天的河南卫县一带。
还有好多同学的改编也很成功，但限于时间，我们只能请同学们在课下交流了。不过我们有一个同学改编了一首词，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下。
（幻灯片展示）
蝶恋花 郑康琦
风寒木叶萧萧下，重系罗裳，守窗剪冷烛。忽忆旧时少年事，惘然泪流衣襟湿。
残红满地愁烟起，三岁为妇，终却招，休书至。试问天地情何似？淇水东流欲语迟。
（学生齐读）
师：《氓》是个爱情悲剧。作为爱情悲剧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即痴情女和负心汉。痴情女我们已经从两位同学的改编中感受到了她的痴情。接下来我们来看看这个负心汉。
爱情的开始总是甜蜜美好的，但爱情的誓言哪怕在上帝眼里也是可笑的。问题是负心汉为什么总是会负心？我们从诗中去寻找这个答案吧！
生：我认为是负心汉喜新厌旧，痴情女年长色衰，所有汉子就负心了。诗中说：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青春易逝，容颜易老
生：还有一个原因是男人天生会变心。诗里说：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师：同学们都说的很对。女子的痴情沉溺和男子的喜新厌旧，共同演出了这一出爱情悲剧。
清代的纳兰容若曾经写过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学生齐读）
师：爱情的悲剧总在上演，看来谁都无法避免。生活其实总在模仿文学，那么我们从《氓》当中可以学到如何识别负心汉吗？
生：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貌似忠厚，实则狡猾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喜怒无常，急于求成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感情不专，德行无常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达到目的，毫不珍惜
师：怎样避免或摆脱这样的悲剧呢？
生：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理智的反思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决绝而坚强
师：生活中常常有悲剧，当然也有喜剧。但在文学作品中，悲剧的力量要远远大于喜剧。为什么呢?悲剧的美在哪里呢？我想用木心先生的一句话来做这节课的结束语。
真正的智者是，他看清了这个世界的荒谬，然后会心一笑。——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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