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半,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眼睛甫一睁开,就看到亮白的闪电透过窗帘唰的一下闪现而过;耳朵里,哗啦啦的大雨声充盈着整个世界。迅即爬起,拉开窗帘,只见窗外雨幕苍茫,就连小区中庭的树木都看不清。这雨大的!
妈蛋!我在心里默默骂道。
昨天早上儿子写作业时还说头疼。他的感冒缠绵了十来日,堪堪将逝,却还有点眷恋不舍、欲罢还休的味道,令我心忧。
今日这要出门了,居然又是个雷暴天气。直娘贼!
可是,毕竟天上不是下刀子。这趟旅行还是要启程的。
八月上旬,兜兜的街舞公演总算结束,兜兜的表弟也离开了我家,我满心期待他把收尾在即的暑假作业迅速完成,就可开始我们的旅游,偏偏他又生了病。直到前两日他才好些,我赶紧上网搜票,闪电速度决定前往彩云之南——原本打算去大西北的,可是往返均买不到火车票。机票贵。据说因为是旺季、酒店更贵(在西宁的朋友说敦煌的普通酒店价格已达两千),遂作罢。往东南,天气太热,预报里几乎满屏都是35度加的数字,也作罢。天气凉快的只有云贵高原了,那就去吧!就这么匆匆决定了。
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今晨才开始收拾行李。带孩子出门,总有许多琐碎的物品要收拾,那些一身衣服一架相机一个背包就出门的年轻时光是再也回不来了。
匆忙间撇了一眼座钟,已经快到出发时间了,行李还没收拾完,儿子端坐在餐桌前,没刷牙没洗脸、更没吃饭,只穿了条小内裤,居然在看课外书!
我瞬间火冒三丈,冲他大吼: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还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你是不是不要出去旅游了!
其实我心里透亮,我是因为时间紧张,把自己搞慌张了。对儿子发火,不过是借以释放自己内心的不安。
儿子慌忙从椅子上弹跳起来,飞快地跑去刷牙洗脸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其实时间还是足够的,只是没有预先计划的那么宽松了——但是我也没有必要一副毛焦火辣的模样啊!
静下心来,把行李收拾完毕,又再检查了一遍重要的证件票卡。儿子此时已经吃完了早饭,换好了衣服。我忙碌了一个早上,一身薄汗,想再去冲个快澡,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赶紧换上衣服出发。
儿子背着包,拉着行李箱,站在电梯厅里喊我:妈妈,电梯到了!
我在门口,又换回拖鞋,冲回卧室,一边回头大喊:不要急!我要再检查一遍水电气的开关才能走!
检查关闭所有开关的同时,又突然想起还没有带书,在书柜里随便抽了一本夹在腋下,拎起背包往外冲。
清晨的暴雨已经转换成小雨了,整个天光也亮起来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我和儿子各背着一个背包,我拉行李箱,儿子提着满满的食物袋——对孩子来说,坐火车去旅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随便什么零食都允许吃、都可以敞开吃!我们在家门口坐上一辆火三轮,突突地奔去地铁站。
妈妈,独岛现在是属于韩国还是日本呀?儿子突然问。
啥??我满心还沉浸在对于时间的盘算中(大概什么时间可以到火车北站?十分钟够不够去售票厅取票?儿子的票会不会在取票机上取不到而必须要去窗口取?),对于儿子的问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儿子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听白了,却完全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完全在我的知识储备之外。
而且,我潜意识里一直有着这样的观念:独岛属于哪个国家,与我的人生有什么关系?跟我毫不相干的事,我为什么要去关心?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儿子:我不了解。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内容?
《日本寻宝记》。儿子答道。他见我回答不上来,自己又回答自己:应该是属于韩国!因为……balabala……
摇摇晃晃颠簸着奔跑的火三轮,就像汪洋中的一条小船。我突然意识到,我把生活都过成了任务和责任,而孩子们眼里的生活则处处都是趣味和新知。所以我活得焦虑而劳累,而孩子则活得兴味盎然。
违法经营的火三轮在距离地铁站还有200米的路口停下来了。前方有交警。
我和儿子拖了行李下车,走向地铁站。雨点又慢慢大起来,熙熙攘攘赶去上班的人潮,大部分人都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
一条流浪的土狗徘徊在路边的排水沟旁,躲闪着人群。它浑身的毛都湿透了,缩成一小撮一小撮的,紧贴着皮肤,像鱼的鳞片一样。就连它面部的毛发也湿塌塌的不成样子,越发显得它的嘴部凸出,偶一咧嘴,犬牙交错。
我忽然想,人生中各种倒霉或不如意的事情,就如同这令人猝不及防的大雨,生生浇透出我们狼狈不堪的样子,跟这条狗一样。
儿子行走在前面,扭头喊我:妈妈快点!雨下大了!
雨淋在头上、身上,但是我却忽然觉得从容起来。
从起床开始,到现在,因为时间紧迫造成的焦虑、因为天气不好造成的烦躁、因为忘带了清单上某个物品的懊恼,因为车票没取而隐存于心的恐慌,此时此刻都消失了。
要开开心心地旅行。
不要把自己活成一条狼狈的流浪狗。
人生里的每一个际遇,都要愉快认真地去体验,这才是真正的旅行的意义。
不然,不论走到哪里,眼睛看到再多的风景,心都还在狭室,如遇蹇仄。
云南,等着哟,我们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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