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春进入盛夏,历时两个月,2017年7月5日11:33分,终于以神一般的速度看完了传说中只有老人才会看的《白鹿原》。观的是别人的一生,却仿佛自己也跟随着走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寒来暑往,时空变幻。
麦子熟哩荒芜的原野,枯黄的枝丫,漫天的黄土,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演绎了一代又一代淳朴而又稍显落后的庄稼人的故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寸一土都是刻在生命中熟悉的印记。
在那个剧烈变换的时代,白鹿原上的人民为我们呈现了这样一幅鲜活的画卷。
故事以白嘉轩迎娶第七个媳妇的曲折拉开序幕,在那之前死掉的六房媳妇代表了古老中国所经历的六次浩劫,似乎在它们之后,经历过这种创伤的人不由让人感到恐惧,但正如仙草的到来一样:痛苦总会过去,新生活会蜕变而来,而在这之前,我们必然会经过一系列痛苦的洗礼。
古老土地上的年轻生命血气方刚,却不免少了些成熟的睿智。
白鹿两家对族长之位的争夺,从上一辈一直延续到下一辈,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只有在老人的弥留之际才吐露心声:白鹿白鹿,鹿不离白,白不离鹿。过往的斤斤计较在生命面前,在情谊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人却总是只有在经历万千以后才会明白这其中的难能可贵。
穷苦的劳动人民在自己的土地上勤恳耕作,面对统治者压迫时被逼无奈闹农。枪打出头鸟,被奴役和压迫的天性并不会给予他们太多的幸运,他们成功了,但成功得并不完全。担当不起大任的鹿三和不知临时挑起事端的和尚被一同闹农的人质疑身份,还没开始,内部就已乱作一团,不成气候。两人事后就被抓进大牢,该交的官粮还得交,只是显示出了,被奴役的人们也会有反抗的时候。
不管世事如何让人凄苦、绝望,生命却总会得到延续。
他们的下一辈,鹿家的,白家的,黑娃这些更年轻的生命开始登上这个大舞台。
没有走出过白鹿原的孩子,在这方天地里无忧无虑地成长,或许还受着封建礼教的束缚,却也开始有人学着抗争;或许还受着尊卑有别的牵制,对于外面的新世界开始有了向往。只要他们还没走出这个世界,他们还是那恪守传统的农人。
时代的变更却不能阻止人心的变化,兆鹏、兆海闯入了外面的天地,也连带着白灵义无反顾地卷入革命的洪流;黑娃义无反顾,独自走了远方,即使只是作为一名麦客,也是他心之所向的大千世界;白家兄弟,被父亲困在这原上,传承着古老的使命。三个不同的选择,带来三种不同的人生。
西安城被围困时,每天都有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死在白灵和兆海的面前,而爱情的美好,也在兆海身上流露,让人即使身处乱世,亦能感受到无限温情。
那时城内开始限制食物,他宁愿自己饿到嘴唇发白,去讨那一碗只见几粒大米的白汤水喝,也会省下仅有的馍来留给心爱的白灵,眼看着白灵把馍馍分给孤儿院的孩子,即使这样也还是挽救不了他们被饿死的命运。没有经历过信仰分歧之前的他们好得那般让人羡慕,但在各孤儿院的孩子们而翻动着嘴唇。
他们以一枚硬币决定了各自的党派归属,造化弄人,原本就是不同党派的他们在经历了分别之后却又各自退出原来的党派,加入另一党派。归属不同党派之后的他们,决裂得那般让人心疼,那时国共之间的关系是不可阻挡的鸿沟,即使在最亲爱的人身上也不可逾越。
黑娃第一次走出那片原野,就见证了一名年迈的麦客生命的消亡,在他最后的生命里,只希望自己能够死在麦地里,在麦地弥留那一刻,他告诉黑娃:人这一辈子还得为自己谋划一下,不能像他一样,到最后凄苦地死在这麦地里头。
黑娃无疑是最有干劲,也最有狠劲的一头野驴,被田小娥引诱后便有了很明显的蜕变。从最初的轻微胆怯到意志坚定带小娥走,经历死里逃生,又不远千里来到小娥家里,用计迷惑了贪财的老丈人,成功带着小娥回到白鹿原。
他推着板车,拉着小娥在原上疯跑,欢乐的笑声传遍了整个世界。他们以为迎接他们的是一方乐土,却不知即将到来的是所有封建礼教的冷眼相对。
田小娥的一生是凄苦而又悲凉的,生前遭人唾弃,出生大家最后却被鹿三杀死在烂窑里,死后窑还被击垮,在瘟疫爆发时被镇到妖塔下。真真是世上本无鬼,亏心事做多了,便总以为妖魔会找到自己身上来。
这样一个反抗封建礼教的人,是不会为那古老的土地所容纳的。由生到死,活着的时候她没有名正言顺地进过白鹿原的祠堂,死后亦未能进入族谱,倒成了孤魂野鬼一个。
从第一次央求黑娃带她跑,一个女人只能依附于一个男人存活的命运就是注定了得。她没有像白灵一样在背后支持她的家人,所以只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跟着黑娃闹农协,她也有对抗一切的意念,只是黑娃扔下她跑掉以后,她就成了没有依托的小草,风雨飘摇,没个庇护。
为了得到黑娃的消息,跟鹿子霖睡下,被他哄骗着去引诱她最不愿伤害的白孝文。她清楚地明白鹿子霖的嘴脸,最后毫不犹豫地在他身上倒下一盆尿,看着鹿子霖狼狈逃走,不由放声大笑。没有人怜惜的她只有用这样的手段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却也解不了命运的枷锁。
最终白嘉轩的脸面是被伤了,一直受着父亲压制,得不到父亲肯定的白孝文在祠堂满是刺的荆条抽打下也终于回归了绝望的野性。放下一切脸面的他,真正像个泼皮无赖一样,被族人唾弃也毫无所谓,但只有那段时间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两个同样被封建礼教压制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在饥荒之年,田小娥即使是在原上挖几株野菜也会受到别人的讥讽。偶然的到一包大烟,没有寄托的两个人便烂醉在这烟雾缭绕里。
在田小娥怀上白孝文孩子的时候,饥荒来得更加猛烈。白孝文即使乞讨也不像家里要一分一毫,这样的决裂带有一种悲壮,却也让人感到越发地凄凉。
良心不忍的鹿子霖在关键时刻解救了他,在他进入县保安大队的那个夜晚,田小娥已在床上饿得奄奄一息。
也正是那个夜晚,受白孝文刺激的鹿三露出了他被奴役的觉醒,他把白孝文所遭受的一切都归于田小娥,终于拿着刀推开了破窑的门,举起刀来向田小娥的后背捅去,小娥回转身来的一声“哒啊”自此也逐渐了断了鹿三的一生。
作者这样的设定是让人感到绝望的,明明最多再过两天,或者一天,田小娥就会被饿死,偏就设定鹿三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来杀死自己的儿媳妇。
田小娥死了,整个人的心情也压抑到极点,为这愚昧的人们感到痛心,为这沉默的土地在变迁面前的落后而深感无奈,试想,自己若在这样的土地上生存着,是否也会遭受着难违的命运。
经历了饥荒,随之而来的一场大瘟疫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也正告诫着我们,在自然面前,人即使再伟大,也是弱小的,有些自然法则,我们毫无抗争之力。
总有生命在离去,却也总有新生命降生,瘟疫之后孝武孩子的出世,革命进行时白灵孩子的出世都预示了生命的繁衍不息。与此同时,我们熟悉的年轻生命也在毫无抗争地老去。
当他们白发渐生,容颜渐老,走路的身姿佝偻不已,被岁月消磨的无奈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田福贤老到抓了壮丁之后不敢独自出门,总是小人得志的鹿子霖在投入监牢之后被磨掉了所有的锐气,而那个腰杆挺得很直的白嘉轩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戏楼的一角,他们似乎都已明白了人生的意义,只是年华已老去。
说到底,谁的一生,不是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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