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酿醋（上）

初三那天，穆府中没什么要紧事，穆青袭爵后日常事务也不需要霓凰操心。在府里转了几圈也无事，霓凰犹豫了几分，最终还是微服束发，避开众人目光出了府。其实……只是想见他罢了。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不太容易，大年初一他一个江湖宗主来拜访藩王是礼节，她有什么理由非要回访呢。不，苏宅管家问起来，就这么答。她整整衣襟，走了出去。真没料到，自己一个让南境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怎么出门访友还忸怩不堪，想见就是想见了，难不成林殊哥哥别扭，也把她带坏了么。

正月前三日，街上商家店铺也还没太开门，人不多。霓凰不想骑马，一个人不急不缓地走着。穆府好马众多，但几年前雪鸢没了之后，她也没有了挑马的念想。只是穆青每次还兴致勃勃去选马给她骑，她也只要公马了——殷翎已逝，再无可配，鞍马锦绣也不过只剩骑乘之用。呵，怎么又想偏了。林殊哥哥已经回来了呀，这些事情哪里还重要。她不断地自我暗示着，调整着呼吸和心跳，直到转过街角来到苏宅侧门。

然后她就后悔来过了。童路她是认得的，如常地从车上把蔬菜水果一筐筐取下来。她不认得的是那个一身白纱的女子。当那女子揭开面纱时，即使是她同为女流，也惊讶于她的天人之貌。霓凰有点懊恼自己习武之身，耳聪目明且敛声屏气的工夫那么好，竟然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霓凰啊霓凰，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

是啊，你当时只是为了讥刺他，问了一句“纵横江湖，美女如云”，却没想到，这样的有缘人，怎么可能没有。偌大一个江左盟，智谋无双又清朗如玉的公子榜首，要是想有一个倾国倾城又温柔体贴的如水女子惦念着有什么难。原来这十几年，她不在的日子里，陪伴他的从来都是这个女子么。“能见到他即使被责备也无妨”，这般情真意切看在她眼里，越是感同身受，越是酸涩难言。

此时的霓凰郡主，其实全然忘记了一件事。这世上不吃饭的女子也许有，不吃醋的么，一个也找不到。

当然她更不知道的是，当年琅琊阁少阁主被他的平生至交用一整个江左盟不给饭吃作为威胁，强行把她从琅琊美人榜上去掉了。那少阁主笑得邪魅问梅宗主，你可知我这美人榜不上榜的理由只一个——已有婚约，你凭什么要我去掉？

她有。回答极为简短。

有人践约么。蔺少阁主笑得更是灿烂。

砰。面前的人已经甩门而去。

到最后，蔺晨到底没有把霓凰放在美人榜上，但是他还是舍不得这么个传奇的女子，“违背本心”地堪堪摆在了高手榜里。江左盟上下没给好脸色，却不得不正常招待他吃饭了。

原著：琅琊榜

作者：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