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吞云吐雾,一阵山风吹过,坚强被倒灌入鼻腔的烟味儿呛得直咳。
抽完半支烟,大伟给坚强道歉:“对不起啊,把你们家阿青给气哭了。我家伟嫂太泼辣,你别理她那些气话。”
坚强长叹:“唉,道啥歉?我羡慕你有福气呢。伟嫂泼辣是泼辣,可该做的事都做了,不是无理取闹。”
大伟挠了挠头,没懂他的意思,他也没再说话,抽完烟,下山了。
第二天回到堰郊市,因办葬礼劳累过度,又悲痛没休息好,坚强胃病发了。
他胃疼得水都喝不下,让他去找医生又犟着不去。
医院给他留了坏印象,宁愿自己弄偏方吃,也不让医生瞧。
坚毅提议找蓝儿来照顾他,被他否决,蓝儿连奶奶葬礼都不愿去,又怎么愿意照顾他?
可坚毅再三怂恿,他开始动摇了,他想试试能不能和命运争一争。
多数人会放弃争,可他认为,如果自己的一辈子要照着别人活一辈子,那不如不活。
这事,伟嫂反对,让他们接阿青来照顾。
从老家到这里坐车5个多小时,开车去接更快,凭什么要去喊蓝儿?要磨人的事就喊蓝儿,能给她什么?
可大伟帮着坚强给阿青打电话,阿青拒绝前来:“我去做什么?他又不欢迎我,不想看他黑脸冷眼摆臭脸。”
坚毅给蓝儿打电话,蓝儿接到就挂断。
又打电话给小眉,让她帮着打,小眉不太愿意。
小眉反问坚毅:“万一蓝儿和坚强感情加深,坚强能给她什么?他们这种情况,蓝儿要承受很多压力!”
坚毅说:“我哪知道我哥能给她什么?但能保证我哥不会欺负她。”
他们在电话里说来说去,伟嫂在一旁听着。
等坚毅挂断电话,伟嫂冷哼说:“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蓝儿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晕头转向的人,这事儿只会让蓝儿为难。我们自家人知道坚强和阿青的婚姻问题,可外人不清楚,蓝儿来了只会出了力还不落好。”
坚毅不想看着哥哥颓废痛苦下去,不听伟嫂的劝,接着打电话磨小眉去找蓝儿。
小眉被磨不过,答应了。
接到小眉打来试探的电话,蓝儿表示不想再和坚强有牵扯,她没有条件去想风花雪月的事。更何况,坚强还是别人的丈夫。
蓝儿很清醒,虽然那时才17岁,但已看了不少事,去了只会惹是非,何必去?
从伟嫂他们口中了解些阿青性格,看似软弱,却很有心计。
抓牢坚强怕亏欠她的心理,总站稳道德制高点,要是坚强再有实际的污点,一生都得被她拿捏。而蓝儿若是成了制造坚强污点的人,一生都得毁了。
不去,不去吧!可蓝儿心里像压块大石头,没去奶奶葬礼已让她自责,如果坚强再有个三长两短,她活着也终生不安。
比掉坑更惨的是,明知有坑儿,还睁着眼往坑里跳。
心中犹豫了,坚毅再打电话来说坚强的境况,她接了电话听着,坚毅又夸大惨状,蓝儿心软了。
蓝儿那段时间正准备临近毕业要实习的事,学校没有上课安排,所以做出决定后,马上乘公交车赶去农家乐。
看到她的那一刻,伟嫂使劲儿摇头叹气。
她不希望蓝儿来,吃饭时,她聊着聊着又说:“你呀……是不是都说坚强喜欢你,对你又好,不来看看他,心里难受?我认为坚强不喜欢你,喜欢的是阿青!坚强总为阿青着想,没有真正为你着想过!”
或许看似粗豪泼辣的伟嫂才看得最透彻,对一个人好,怎么忍心让她为难?更怎么舍得让她背负压力?
坚毅却说:“不能只看表面哦,不是谁得利益多就爱谁,也不是顺着谁就爱谁,坚强为蓝儿安排了很多事的。”
比如农家乐有五间女宿舍,蓝儿原住的是杂物间,为什么要腾出来安排她和小眉住?
那是坚毅正追小眉,想让她们提前培养感情,便于以后处理好妯娌关系,这是一种对蓝儿的真正认可。
伟嫂反问:“谁要你们的认可?你们自以为是皇帝,得到皇家承认,给个封号,女人就要感恩戴德?”
几天没到食堂的坚强,恰巧在这时走来,看到蓝儿时惊讶得僵住,快无法呼吸一般。
伟嫂瞟向他,大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处处维护阿青,又要缠着蓝儿?”
坚强回过神,认真说:“我会给蓝儿交待,会处理好家庭问题。现在她还小呢,只是想常常看到她,不会缠着她乱来。”
蓝儿连忙摆手:“不用什么交不交待!只是你们整个大家庭的人对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的,应该关心强哥。”
他们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她也不管了,反正她就那么想。
心底只疑惑,前世到底欠了坚强什么?弄得扯不清。
欠了,那就还吧,但愿了尽前生债,下一世再不相遇。
她已和同学报名要去蜀州实习,那里有个与学校合作的盆景园,腊月十三出发,在堰郊市也呆不了几天啦。
照顾病人是件累身还累心的活儿,坚强肠胃不好又不肯吃清粥小菜,吃了麻辣后疼得弯腰缩肩像只虾,被坚毅和大伟他们训几句,他干脆赌气什么也不吃,蓝儿得设法让他好好吃东西。
育苗场那里有柴火灶,蓝儿特意备了食材赶公交车去,曾在那里工作过,又送了礼物来,他们允许她借用厨房。
熬好粥,煮了清汤萝卜肉片和白水茄子,把明火熄了,用木炭烧辣椒。
待辣椒熟了,皮也焦裂,取出撕皮,把剥好的辣椒放进搪瓷碗。
然后,加上剁细的姜、蒜,调酱油、醋,撒上细香葱的葱花,蘸料做好。
把粥和菜用保温盒带回去,坚强吃得很满意,又有滋味,又不是太麻辣,且柴火灶做的饭菜更有天然草木香味,散发着引人留恋的烟火气。
几天后,他从瘦到脱形的模样,恢复到比较清瘦的模样。
他开始正常工作,带客户参观植物园的时候,摸了漆树,导致过敏,满身红疙瘩。
随便买的过敏药擦了两次没见好,还更严重,蓝儿又查了资料,去买芦荟膏给他。
抹上绿莹莹、凉沁沁的芦荟膏,不到半小时,红疙瘩少了很多。
刚开始答应来照顾他,蓝儿和他都有些不自在,话也没怎么说,几番帮他后,两人不知不觉又言行亲密。
有天中午下棋,蓝儿围绕天元布局,坚强笑她:“真是不懂下棋还又想赢的贪心娃娃。”
蓝儿偏想试试能不能从中腹占地,围剿边角。
一局下了很久,有时明知是死地无眼,蓝儿还是想诱坚强出昏招,胡搅得满盘混乱。
最终,蓝儿被围得只剩中间活一小团,侥幸没有全是死棋。
坚强说:“你的本我中规中矩,超我狂放不羁,反差很大,有新奇独特的想法,有别具一格的观念,但目前没有能力实施。等本我的毅力和自制力足够强,能约束超我的博杂念头,并选择其中最优异又可实行的想法加以实现,你定然不凡。”
坚强平常时很平常,就是一个农村出来打工的小混混,有时说些不平常的话,做些不平常的事。
那本我、超我的理论把蓝儿说糊涂,当时蓝儿简单理解成算是人格分裂,她要成功就把人格进行统一的意思。
坚强下围棋在兄弟当中算高手,大能文化高,还参加业余比赛升过段位,可与他下总是输。
他对自己的堂兄加老板,也丝毫不手软,能赢就一直赢,绝不放水讨好。
那天,大能拜访真道后,带真道下山到农家乐,让坚强和真道下棋。
真道,坚强的师父之一,是半路出家的道士,年轻时的传奇故事很多,只是很少讲出来。
冬天的川西坝子难见太阳,那天的阳光温暖明亮,照在客厅的落地窗上,映射七彩的光,整个厅堂如同琉璃殿。
坚强没穿棉衣,穿了身类似道袍的白布衣,真道穿着青黑道袍,香炉上青烟袅袅,杏黄棋盘上黑白纵横。
他们观棋、捻棋、落棋,从容潇洒的动作飘逸出尘。
一切明明在眼前,他们却又似在世外,远得似与蓝儿隔了万丈红尘。
很神奇的感觉,蓝儿轻摇头,疑心是自己看棋打瞌睡了,出现幻觉。
看她呆呆摇头晃脑,坚强朝她一笑。
浅浅的笑意洇开,坚强的脸在蓝儿眼中变得虚幻,熟识的面容仿佛和以前有些不同,五官没变,是气质。
他清和明睿,没有半分粗俗猥琐,也没有硬凹的温润俊雅,自然而然没有惊奇处,可又比所有的惊奇更惊奇。
蓝儿的心在震颤、在碎裂,又聚拢修复,反反复复在痛苦与欣喜中辗转。
仿若千年万年,无数的故事凝结了悲伤,压在心尖将要使人窒息。
似乎过了很久,却是刹那,蓝儿惊觉自己爱上他!
这一趟来错了!从前,蓝儿不知情为何物,只把坚强当大哥哥,实在是迫于压力怕当忘恩负义的人,才来安慰照顾他,这一瞬间,兄妹之情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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