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降了不少。这个天气,大家很少外出了。身上穿上夹袄,脚上换上尼龙袜,把后门关紧,把窗子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封死,呆在家里,总归有点暖和气。
秀云端着针线篮坐到门口准备纳鞋底。阴天室内光线不好,纳鞋底是个细致活,一针一线的得看清楚,门口的光线亮堂一点。一家子每人每年得做两双新鞋,一双单鞋,一双棉鞋。年前做新棉鞋,过年穿,年后做单鞋,立春后穿。农闲时秀云的主要工作就是做针线活。
德润搬来几捆稻草,他要扎一个草窝。冬天的时候,干体力活不觉得冷,做纳鞋底缝衣服这些不怎么费体力的活就会冻手冻脚的。每年冬天,德润都会扎个草窝。然后往里面放个火钵子,秀云坐在里面腿上盖上条毛毯,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做针线活了。孩子们小时候,冬天几乎都是靠草窝御寒的。
秀云的弟弟、弟媳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们撑着伞在天井里洗了胶鞋上的泥,然后上了台阶把油布伞戗在墙根处。
“这个天你们怎么来啦?”秀云拔掉中指上的顶针,端起针线篮把鞋底放了进去。“快,快进来,外面冷。”
“我们一点都不冷,”弟媳翠兰道,“走了一身汗。”
也是,娘家离这里得有十里地,十里地走下来是会出一身汗的。
“姐,翠兰说你不回娘家看我们,那我们就来看你们吧,”弟弟宝强道,“下雨天也没什么事可做。”
“秋香呢?”秀云道,“怎么不让孩子一起来?”
秋香是翠兰的女儿,不是宝强所生。弟弟年轻时没有娶上媳妇,三十岁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翠兰。翠兰的前夫病逝了,带着四岁的秋香跟弟弟结了婚。翠兰长得矮小,但很能干,把家里料理得清清爽爽。她的性格又好,整天脸上挂着笑,说话风趣幽默。婚后几年翠兰也没再生个孩子,宝强就把秋香当作嫡亲的女儿来疼爱。秀云的父母去世很早,宝强当过几年兵,退伍回来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秀云心一直揪着。自从弟弟结婚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那颗揪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秋香不肯来,”宝强道,“她十七岁了不用我们操心了。”
翠兰走到德润跟前,看德润的草窝扎得又紧又光亮,道:“姐夫的手艺就是好,我姐跟你享福了。”她又回过头来对秀云道:“你家兄弟这些精细活就不行,草窝子做得松松垮垮的。”
秀云道:“那你们就把姐夫做的这个搬回去,让你姐夫再做一个。”
“真的啊。”翠兰眉开眼笑,“那我就真的搬回家了啊。”
“你尽想好事,”宝强嗔怪道,“姐夫扎一个草窝子要费不少功夫呢。”
“要什么紧啊,反正也没事。”德润道,“不就是费点草吗,农村上,草有的是。”
“我家外甥去哪了,怎么没见着?”宝强问。
东边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正义走了出来,不好意思道:“舅舅,舅母,你们来了啊。”
“正义啊,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一直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翠兰一看见正义两眼笑得眯成了缝。正义长得一表人才,头发乌亮亮的,身高少说也得一米八,直腰直杆的,若是招正义做上门女婿,她只怕睡着了也会笑醒。私下里,他们夫妻俩商量过好多次了,姐姐有两个儿子,如果肯把一个儿子给他们做女婿,不就相当于他们有了儿子了吗?不过选哪一个呢?他们开玩笑问过秋香,秋香说,我喜欢二表哥,他长得更帅。
今天,他们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思过来的,快要过年了,万一有人这时候给正义做媒,秋香就会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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