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最西北边的塞州，小小的村子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乖圝巧的蹲坐在湖边，眼睛直直望着湖中一个穿着朴素青衫的男子。
不一会儿，男子转过头来，朝小女孩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举起手中刚刚捕到的大鱼朝小女孩挥动。
‘元宝。’男子喊着小女孩的名字，从莫过膝盖的水中淌到岸边，一把抱起正手舞足蹈的小孩子。
‘走喽，晚上喝鱼汤喽。’小女孩伏圝在男子肩上，依依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口水也滴到了男子的衣衫上。
‘爷爷，我们回来了。’李艺彤进门扬了扬捉到的大鱼‘晚上咱们可有口福了。’
‘呦！这么大条鱼啊。’爷爷把小元宝从李艺彤身上抱下去。逗圝弄着伸着手拽着李艺彤衣衫不放的小女孩‘小坏蛋，咱们晚上吃鱼鱼。’
李艺彤笑着看了一眼小女孩，便进到厨房。
‘回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李艺彤迈进房子的时候响起。
‘恩，鱼。’李艺彤把手上的鱼递给女子。
‘元宝今天有没有闹你，她最近太调皮了。’女子走过来接过鱼，又帮李艺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李艺彤捉住女子的手，微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对了，今天听隔壁的阿婶说，最近村子来了好多陌生人，以后出门小心点。’女子叮嘱着。
‘知道啦。’李艺彤摆摆手便朝院子走去。‘我去看看龙叔。你和爷爷先吃饭吧。晚上不用等我了。’
李艺彤住的院子里除了她还有一户，也就是小元宝家，母亲叫孔肖吟，和爷爷一起。孔肖吟的夫婿李艺彤也只见过一面，听小孔说是去了京圝城考官，说是等当了大官就把他们娘俩接去，一年也就只能回一次家。
龙叔是这村子的郎中，李艺彤总说他是隐世于此的高人，两年圝前李艺彤刚到塞州，心灰意冷无意求生，便是被龙叔救起并带到了这座村子，还给她起了新的名字，教圝会她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虽说日子是稍苦了些，可李艺彤觉得生活的无比踏实。
‘龙叔。’李艺彤进院子就喊了起来，两人更像是朋友。
‘哦，莘笙来了。’龙叔在内屋回应道。
莘笙就是龙叔给李艺彤起的新名字，意为新生。抛开过去的一切迎接新的一次生命。郎中也和村里人说李艺彤是自己的远方亲戚，所以村里的人也都不知道李艺彤的真圝实身份。
‘是，来看看龙叔这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李艺彤顺手拿起桌上摆着的一味草药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你这家伙是来看我老头圝子还是来偷我圝草药的啊。’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从内屋掀开帘子走出来。他总是自称自己是老头圝子其实并不假，因为常年用圝药，头发什么都因为药物作用依旧是亮黑色的。所以大家都称他是龙叔，其实他已经有七十多岁了。
‘来，龙叔给你把把脉。’郎中拉过李艺彤坐在桌前，探上穴脉。
‘怎么样，还能活多久。’李艺彤笑着打趣问。
‘怎么，还想活几千年啊。’龙叔轻拍了一下李艺彤的手臂，‘没什么事，健壮的很。’
‘活几千年，那不变成圝人精了。哈哈！’李艺彤大笑，自从来到这座村子她的笑容似乎多了很多。
龙叔看着大笑的李艺彤，眼角也微微弯出皱纹。
老弟啊，孩子长大了，好的很。你泉下有知也放心吧。
‘走，陪龙叔挖些药去。’
‘得咧。’
‘莘笙啊，龙叔其实有话想问你。’郎中背着药篓，坐在山上一处树荫下，看着坐过来到身边的李艺彤。
‘问。’李艺彤边答边把身边一小株草药挖下来放在自己的背篓里。
‘难道不想换回女子的身份吗？在这小村落里没人会注意你的身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总老是一个人...也不能总和钱家媳妇在一起吧，这会让人说闲话的，龙叔年纪也大了，以后你一个人...’
‘停停停’郎中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了。李艺彤起先忍了忍，然后皱了皱眉。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龙叔，你怎么也这么唠叨啊。我啊，就陪在您身边照顾您，小孔一个女人还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爷爷，太辛苦了，之前她对我也好，我就也给她当是帮个手。’李艺彤拍拍身上的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可是...’
‘再说，这么些年，都习惯了。你让我突然变回女装来，我反倒觉得不自在呢。’李艺彤看龙叔还想说下去，于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您在这歇会儿，我到前面再看看。’
看着李艺彤的背影郎中还是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心里真的是苦啊。
李艺彤自己一人慢慢往前走着，龙叔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着。
她不愿意承认在谈到这个话题时，脑海中还是浮现出黄婷婷的面容。
那日她的背影已经把李艺彤杀死了，一个心死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去爱了。
那时黄婷婷明明都说过的，我们都别把对方伤了。
可李艺彤只顾着爱她，却忘记了爱自己。
*
‘娘娘，药都凉了。’萱儿站在床边看着闭着眼躺在床榻上的黄婷婷。
‘端走，我不想喝。’黄婷婷的回答很虚弱。李艺彤走了两年，从她被驱逐的那天起黄婷婷才明白，活着也只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她就只是每日的在宫中呆着，坐在湖边静静的看着平静的水面，偶尔去李艺彤小时候曾住的寝宫看看。
因为黄婷婷无心参与政事，一切便都由陆渟着手，本可以逼皇帝退位，却因冯韦徴从中阻挠，陆渟又不想冯薪朵再更讨厌自己，于是复 国的进程便缓了下来。
陆渟每日都会到秀濬府看冯薪朵。虽然李艺彤是贬庶被逐出京圝城，但王爷府上下都还保留着，这也是李艺彤最后向元景帝的请求。
冯薪朵本想跟着李艺彤一起离开，可李艺彤说什么也不让。更是以死相逼。她已经让冯薪朵如此不幸了，更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去受苦。
而谁都没想到陆渟成为唯一一个在李艺彤走后还常来的秀濬府的人，
‘小如说你有些咳嗽，给我瞧瞧。’
‘多嘴。’冯薪朵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如。‘我没事，不劳陆大人麻烦了。’
‘小如，去给我倒杯茶水。’陆渟出声支开婢女。
小如见冯薪朵没有出声阻止便点了点头离开。
‘两年了，还是要这么冷淡的对我？’陆渟走到冯薪朵身边手扶上她的肩膀。
‘陆大人请自重。’冯薪朵侧了侧身圝子，让陆渟的没能停留。
‘你还在怪我没能救李艺彤？’
‘请你不要提王爷的名字。’冯薪朵当初得知李艺彤有危险拜托过很多次陆渟帮她，结果呢。
李艺彤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冯薪朵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会祝她幸福。可是李艺彤走了，被驱逐了。没有李艺彤的祝福她要怎么才能幸福。
‘呵。你们一个个都为了她...’
陆渟握了握拳，眼神冷冽起来。
‘婷婷。吃药。’陆渟坐在黄婷婷榻边端着药碗。
黄婷婷闭着眼没有任何动作。
‘你非要这样吗？’陆渟这两年的脾气已经被冯薪朵和黄婷婷磨得很是烦躁了。而这两个他最在乎的女人全都是因为李艺彤。
‘滚。’黄婷婷良久才发出了声音。
‘啊，滚？！好，我走，但李艺彤以后出了事别怪我没告诉你。’陆渟起身把药碗重重的放在床边的案桌上，药星星点点的溅了出来。
当黄婷婷听见李艺彤的名字的一瞬，猛地睁开了眼睛，瞪向陆渟。
陆渟像知道黄婷婷会有此反应一样站在床边看着她，虚弱的身圝子很是让人心疼。
‘你说什么？’黄婷婷急切的问。
‘我说，把药喝了。’陆渟把药碗又重新端起来，不管怎么样黄婷婷还是他的公主，是自己发誓要一直守护的人。
黄婷婷努力的坐起来，一把端过陆渟手上的药碗一口喝尽。
‘说。’黄婷婷放下圝药碗。
‘以后我会每天来看你喝药，早点把身圝子养好。朝堂上我都打理好了，就等...’陆渟平静的说着。
‘说我要听的。’黄婷婷身圝子虚弱，声音也没有以前有气势，但依旧能听出威严来。
‘等狗皇帝死了，一切就...’陆渟顿了顿继续说着她刚才没说完的话。
黄婷婷一把将放在案桌上的药碗打到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然后碎成很多瓣。
‘李艺彤，你刚说李艺彤怎么了。’黄婷婷在提到李艺彤的时候声音都在颤圝抖。
陆渟定定的看着黄婷婷，两年。自从李艺彤出了京圝城这是黄婷婷第一次这样。
两年圝前，黄婷婷确实是决定真的放李艺彤走，可没过多久就派人去暗中跟圝踪她，她只想知道李艺彤过的好不好，却在进入塞州后，失去了消息。
如今再听到李艺彤的消息，她不能再淡定的听听就算。
她太想她了，太想知道她到底过的怎么样了。
‘说，她现在...怎么样。’还是问出口，心里多害怕她过的不好，她真的很害怕。
‘你真的要听？’陆渟有些后悔说出有了李艺彤的消息，毕竟她知道黄婷婷惦念她，只有忘记李艺彤他的公主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黄婷婷点了点头。
‘她过的很好。有了家还有了女儿，每天和个郎中上山采草药。应该过的很开心吧。’陆渟边说边注意着黄婷婷的神情。
但似乎她只看到仅有的一次皱眉，然后就不再有表情了。
‘你走吧，我累了。’黄婷婷慢慢的躺下闭上眼睛。
‘婷婷，既然她过的很好，你也该放下了。’陆渟轻声微劝。
‘我会每天按时吃药的，你走吧。’黄婷婷说完便不再吭声，直到听见了关门声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床顶。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两旁。
【婷婷，你好美。】
【答应我嘛，当我娘子吧。】
【婷婷，别哭。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我从未要骗你，我爱你，不管我是女子还是男子，我对你的心，对你的情都是真的，绝无半点虚假。】
【伤在你手上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你不要受伤就好。我受伤也没关系。】
【你可愿意和我回京，做我的王妃？】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妃？】
【婷婷，不要讨厌我。】
【我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
一句句曾经的话，如尖刀一次次又割划在黄婷婷的心口。
‘你过得好，我该高兴的。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的...’
*
陆渟站在自己府上的大厅里，看着面前跪着的一队黑衣刺客。
面容冰冷，吩咐说。
‘去吧，他不死你们也都别活着回来见我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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