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人生百年,转眼就过去了。
值得我们用一生的精力去追求的,不是金钱,不是爵位,不是功名,而是健康和快乐。
健康是有指标的,是可以量化的。如血压、血脂、血糖,都有科学界定的正常值,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
快乐是没有指标的,是不可以量化的。同样一件事,有人从前面看,有人从后面看;有人放大了看,有人缩小了看。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感受就不同。
偶读金圣叹“三十三快哉”,深受其感染。金圣叹挥动如椽大笔,描写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列举出三十三种快乐时光。他把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过成了艺术,过成了诗。
其实,金圣叹引以为快的情形,我们会天天遇到。但是多数人没有感受到快乐,更多的感受是苦闷、烦躁和惆怅。
幸福和快乐,就是一种感觉。对于许多人来说,缺少的不是幸福,而是幸福感。
弘一大师年轻时曾有过一段锦绣繁华的生活,中年出家修行。他的好友夏丐尊去看他,见他吃饭时仅有一碟咸菜。问他咸不咸,他说,咸有咸的味道。饭后喝下一杯白开水。夏丐尊问他,这不太淡了吗?他说,淡有淡的味道。
连白开水都能喝出味道的人,还有什么能压倒他呢?
人可以无钱,不可以无趣。有趣就有快乐;快乐多了,烦恼自然就少了。烦恼少了,脸上的皱纹就少了。
读书之趣
苏轼的诗词,我喜欢。喜欢它的大气磅礴,喜欢它的豪放豁达,喜欢它的自由洒脱。
今天早上醒的早,看看钟,才四点多。继续睡,不够一觉了。于是随手取一本书,再随手一翻,苏轼的词:《腊日游孤山访惠勤惠思二僧》。
这首词的开头四句是:“天欲雪,云满湖,楼台明灭山有无。 水清出石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
太美了!我拿起笔来,写下几句感怀:“此写环境,又是意境,更是心境。此景长有,此情不长有;游人长有,诗人不长有;目中长有,胸中不长有;胸中长有,笔下不长有”。
搁下笔,又反复玩味,玩着玩着却发现问题了。此词写于腊月,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且又逢大雪前夕。眼前所见自应是隆冬之景,雪前之景。其实不然,这四句诗写的并不是一个季节。
第一句“天欲雪,云满湖”是寒冬之景。大雪将至,西湖上空阴云密布,给人一种阴沉沉灰蒙蒙的感觉。此时的云较少游动,不像夏天暴雨之前乌云密布大开大合,也不像秋季天高云淡忽聚忽散。
但是第二句就有问题了。“楼台明灭山有无”,近处楼台时隐时现,远处峰峦时有时无,这是一种云遮雾罩的感觉。这种景色春夏秋三季皆有,唯独冬季没有。当然,在重度雾霾的天气也可能有这样的效果,但宋代好像没有雾霾。
第三句,“水落出石鱼可数”,是一种欢快明亮的基调,与当时的大环境不符。水浅则无鱼,大雪将临之际,气压较低,万物敛迹。这时水中鱼不再欢快地游动,而是游到水深处匿身。喜欢钓鱼的人都知道,这种气候条件下是钓不到鱼的。
第四句写鸟。鸟语总是和花香连在一起。描写鸟鸣的诗句大多是写春景,比如“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春来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佳作。描写冬天鸟相呼的诗句十分罕见,因为冬天不是鸟儿聊天的季节。
看来,诗人和艺术家是不受常识束缚的,他们可以虚构,可以夸张,可以梦笔生花,甚至可以时空穿越。如果你认为他笔下所写的都是眼中所见的,那你就错了。
看到这里,有点小激动。起了个大早,值!一翻身,又睡着了;这一睡,又睡过了。
弄孙之趣
孙子一天天长大了,他带给我的乐趣也在与日俱增。
孙子几个月的时候,最迷人之处是他的微笑。有一天我抱着他逛商场,从一楼到五楼,他始终把笑容挂在脸上,见谁给谁笑,把快乐带给每一个人。商场里的营业员和顾客都跑来逗他,称赞他亲民,平易近人,有范儿。你看他的笑,是那样的纯真、朴实、自然,灿烂,那样的春意盎然。完全不同于政治家做秀的笑,艺术家做作的笑;得意者放肆的笑,失意者强装的笑;高贵者含蓄的笑,卑贱者谦卑的笑;小人的讪笑,恶人的坏笑。他的笑是沙漠中的甘泉,是酷暑天的清风。
孙子两岁,会说话了,我教他背古诗。第一首诗是孟浩然的《春晓》。我才教他三遍,他说记住了。我说你背我听听。孙子摇头晃脑咿吚呀呀背起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不知道!绝倒,我给孙子打了个大大的赞!
孙子要吃瓜子,我说我给你嗑。于是净手,嗑皮儿,剥仁儿。孙子伸出小手,充满期待。爷爷扬起老手,引而不发。我问孙子,爷爷好不好?孙子说,爷爷好!听不听爷爷话?听爷爷话!我让孙子闭上眼睛,张开嘴,把瓜子仁儿送进孙子嘴里。一老一小两张笑脸。孙子笑在脸上,爷爷笑在心里。
不经意间,孙子戴上红领巾了,在稻香村小学读二年级。有一天,孙子在做作业,问我:“爷爷,《小池》这首诗的作者是谁呀”?我回答:“杨万里嘛!”孙子又问:“第一句是什么来着”?我说:“我忘了,你查查书吧!”我反问孙子:“这首诗你不是学过吗”?孙子说:“是学过,但是一年级学的”。我说:“一年级学的现在就想不起来啦?我们小时候学的东西能记一辈子”!孙子接茬很快:”既然能记一辈子,你才六十多怎么就忘了呢?”我一下被呛住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孙子长大了,以后说话还真要注意呢!
驴友之趣
吾友牛某,生性聪慧,为人谦和,善交友,喜游冶,会调侃,很得女性青睐。
某日,我二人漫步蜀山脚下,见几名女子游春踏青。其中一女子走近老牛:先生,麻烦您,给我们姐妹照个合影。牛某欣欣然接过手机。女子说:照两张,竖一张,横一张。老牛一本正经:竖着照好办,横着照我没照过,是不是你们一起睡下?众女子先是一楞,继尔大笑:你真逗!
又一日,几位朋友结伴出游,夜宿农家。农家有个小女孩,年二十余,既管收账记账,又充当服务员,窈窕娉婷,惹人爱怜。牛某有意结纳套近,对这小女孩说:我们明天在此游玩,人地两生,想请你客串导游,陪我们一天,意下如何?
这女孩未言先笑:很报歉,导游非我所长,恐怕怠慢了贵客。我有一小姨,系专职导游,持证上岗。明天请她陪你们一游,可否?
这牛某心中暗忖,常言说外甥似舅,同理,应是外甥女似姨。有甥女如此,谅小姨也不差。遂点头应允。于是当即互换电话号码,约好时间,讲好游资,当晚无话。
次日晨,小姨应约来见。只见生得膀大腰圆,豹头环眼,鼻直口方。除了没长胡子,活脱脱一个燕山张翼德!不仅如此,这小姨言辞粗俗,举止乖张,对当地景点却是茫然不知。我等兴致大减,草草收兵。返回路上,一齐嘲笑老牛,你上了那小美女的当了吧!老牛面红耳赤,众皆大笑!
病榻之趣
两年前病了一场。先是带状疱疹,接着又引起面部神经麻痹。于是住进病房,吊水打针,俨然一东亚病夫也。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该来的,迟早要来,。既来之,则安之。
我突然发现,半仰半卧在病床上,和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和大腿压二腿坐在酒桌前,和轻松舒适地斜靠在沙发上,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这里,你可以用前所未有的视角看世界,看人情,竟然能产生一些新 的收获来。
只要你得了病,没有哪一种病是舒服的。当你的眼睛不明时,你会突然发现眼睛对于我们太重要了;当你的耳朵不聪时,你会突然发现耳朵对于我们太重要了;当你 的嘴巴不灵时,你会突然发现嘴巴对于我们太重要了。当它们黙黙无闻地各司其职的时候,你并没有感到它们有多重要,受益而不觉,它们一怠工你就傻眼。所以平时一定要善待你的每一个器官,它们都不是可有可无的。
生了病你才知道,原来有许多人已经在你之前得了这种病。看看你的左右病友,竟然差不多都是一种表情,一种姿式,谈论的都是同一个话题。原来,你并不是孤单的。在这里你可以真正明白什么叫同病相怜。同样一种病别人可以得,你也可以得,疾病面前人人平等,你能说老天不公吗?
这样一想,顿时精神就放松了。治病不再是一种压力,而是一种特殊的生活体验。在针灸病室里,七八个病友围着长条桌端座。医生手持钢针,在病人的头部、脸部、颈部植树造林。初看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看了一会儿竟然看出 点名堂来。
看每个人患部钢针的形状布局,原来各不相同。有的像梅花桩,有的像二小放牛,有的像高炮阵地。我问医生,你们扎针是不是事先有图纸?医生笑道,我们没有图纸,但是有处方。不过我们的处方上 写的不是甘草川贝车前子,而是虎口涌泉足三里。
各行有各行的门道,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们这些外行只能看看热闹了。那医生忽然看着我笑起来,你扎了这么多针,还有闲心想这些?我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这一说,有几个病友也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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