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大壮放学回家,过十字路口被一声巨响吸引了目光。“妈,快去,炮弹爆米花!"大壮在车上摇晃着身子欢呼。前两天大舅刚刚发了个炮弹爆米花的搞笑视频,他今天要实地近距离体验神奇炮弹的威力。
爆米花的年青人很和善,让大壮试试摇动神奇的“炮弹”,大壮兴奋地合不拢嘴,眼晴里映着跳跃的火苗,小胖手转动着炮筒,摇啊摇,摇啊摇……
“砰”一声巨响,划破乡村的安详与宁静,小小的村子顿时弥漫了甘甜的味道。“蹦棒子花的来了!”(书面应该是“崩”,可民间文化太精妙,这个“蹦”字太传神)一会儿功夫,大孩子小孩子几乎全村的孩子拎着篮子拿着袋子从铁门木门大小胡同里蹦了出来。约定俗成遵守规矩,用篮子排上号,边排队等候边搓棒子粒,棒子轴正好一会儿烧火(为了抢先占位,听见炮响,聪明的孩子们向大人要一毛钱,飞一样去棒子栈子上抽几个棒子锤子就跑)那些提前在家搓好棒子粒的孩子,悠闲而又急迫,满脸优越感。不知他跟爹娘念叨了多少天了,终于盼来了这个威武神勇的能操纵大炮会变出美食的乡间伟人。
在众多小孩子的好奇围观和欢声笑语中,火苗跳跃,炮筒升温,好戏开演。
简易的炉灶前,蹦棒子花的师傅享受着目光的致敬。一张烟熏火燎的笑眯眯的脸,一身褪色斑驳的蓝布衣服,一双粗壮龟裂的黑手,一边倾着身子推拉着风箱,一边摇着黑乎乎的炮筒。呼呼的风箱声催促着火苗欢快地跳动,孩子们的眼晴都被照亮了。“吱吱”声中,仿佛能看到金黄色的棒子粒在锅里不停地翻跟头……
“快了吗?”“快了吗?”在孩子们眼巴眼望急不可耐的催问下,师傅看了看气压表上的数值,说了声“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提醒围观的人:“注意啦,要响了。”胆小的孩子就会捂住耳朵跑开,边跑边回头,力求在响声过后第一时间冲回爆炸现场。师傅将编织袋套在大黑炮的一头,脚踩着大黑炮的另一头,右手持炮,左手用铁棍一别,“砰”的一声巨响,瞬间热气升腾,一股白烟升起,数不清的棒子花从黑乎乎的“炮膛”中“蹦”到长长的编织袋里,立刻将原本空无一物的编织袋“吹”得鼓鼓的。
不怕巨响守着编织袋的一定是这锅棒子花的小主人,唯恐炮筒冲击力太强,把编织袋炸漏,来个天女散花,被别人抢了去。真有那么一次,炮响过后,棒子花洒落遍地,孩子们蜂拥而上,一把把抓了往嘴里捂,小主人急坏了,一边抡篮子轰赶趴在地上抢棒子花的皮孩子们,一边哭喊:“这锅是喃家的!”哭声直到师傅又赔给他一锅才停止……
回到家,大壮一边吃米花,一边问:“老妈,当老师好还是当大炮师傅好?”看着他郑重其事的目光,我回答:“各有各的好,大炮师傅每天坐在街角看风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很不错的!”“咱也买个大炮吧!”在这等着呢。四五岁时就向奶奶提过这个要求,如果不是惧怕压力危险,真的想满足他呀!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小时候盼长大,越成长,越忍不住怀念儿时的点点滴滴。现代机器层出不穷,吃过各种口味的爆米花,却最最怀念那个黑黑的“铁炮筒”,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阵随风而去的白烟,那份入口即化的香甜……
摇炮筒,爆米花,摇出时光回味,爆香童年记忆。夕阳下袅袅的炊烟,在高声亮嗓的唤儿吃饭的呼叫中更加柔媚飘渺……夏夜里在院里点起一堆柴火,然后去院外踹大榆树,数不清的知了就逃命而来扑了一火堆……打麦场上,藏马猴钻进麦垛,一声呼叫,月光下同时蹦出好几个头顶麦秸手舞足蹈的小野人……冬日一群倚在南墙根缩在臃肿黑棉衣里的老头,自嘲“等死队”,述说着村史和生老病死的传闻……
清贫的小村庄,亲切的老宅院,多少次梦中归去,老屋在,人已空,院外孤树,何枝可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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