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被日本文学所吸引是因为书架上母亲收藏的《歌行灯》,我讶异于作者明明身为男性,却拥有着泉镜花这般唯美的名字。书的内容我只草草地翻阅了一些,但在刚上初中的我的眼中,日本文学就和那年夏天在北海道旅行看过的美瑛花田一般富于浪漫和幻想。
幻灭成花 幻灭成花真正接触是在初一时接过母亲推荐的《挪威的森林》,我第一次走进了这个清新又晦暗、明媚又压抑的文字世界。尚处青涩年纪的我读不出大量性描写后男女主角的感情,读不出渡边说木月作为死人永远17岁这句话背后的思绪,读不出渡边到底深爱着谁而又把谁爱成了影子,也读不懂直子身上独特的气质令人绝望却又诱人神往。阅读这本书的过程我像是在和一个阴影赛跑,我看得到绿子身上的光,却一次又一次地被直子的绝望攫住脚踝而彷徨。与我阅读诸多欧美文学名著时不同,在日本文学的世界中,“人”的概念被凸显得无比重要,以致作为读者的我也被书中的主人公身上散发出来的或阴郁、或迷茫、或清亮的气息深深影响。
幻灭成花《挪威的森林》陪伴了我的成长历程。随着我经历了不同的人生事件与变故,体验了所谓的对一个人近乎迷恋的喜欢,直接地接触了生与死的界限,我再次阅读它的时候又有了不同的观感。从单纯地怀着好奇被“性”所吸引,到被故事人物背后的“爱”所扼腕,我一步步地从透着死亡气息的泥淖中脱身,并被绿子的能让整个森林的老虎都融化成黄油的爱恋所感动而充满希冀,仿佛从黄泉比良坂挣扎出一条血路的故人看到拂晓的第一缕微光一般对未来充满幻想。
但终于,当我也到了渡边的年纪,也迷恋一个同样有着绝望与幸福的回忆的女人时,我突然发觉我阅读的是书中的渡边,他的影子里却是另一个我。我们拥有着同样的迷茫与焦灼,同样的孤独与挣扎,在现实和虚妄之中游离,如影随形的过去与无法探知的未来纠合在一起,既无比真实又宛若镜花水月一触就碎。我,抑或是渡边,应该如何选择接下来的道路,在这无边无际的挪威的森林中。
从现实发源到充满幻想,再到因现实而幻灭,结成带着鲜血的蔷薇,骄傲又脆弱地倔强地活着。
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认为要读懂日本文学,首先要读懂生死。死亡一直是这个国度的文学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在亲历死亡的过程中才更深刻地品尝到活着的实感。或许是从神话中伊邪那岐追逐伊邪那美到黄泉那时开始,大和民族对于死亡就有着与众不同的深思。诚然,死亡是无人生还的终末,但日本文学中诸多选择自杀的角色眼中,自杀也许成为了从绝望中解脱,进而绽放自己的一种方式。
幻灭成花难以名状的颓靡气息,似乎是诸多日本文学难以磨灭的特点。
《挪威的森林》中的渡边喜欢喝白兰地,爱看书,爱与女人厮混;《人间失格》中的叶藏通过与不同的女人交欢来逃避,终究免不了被自己的阴影所吞噬;《魂归阿寒》中的纯子千面一人,她时而妩媚,时而清纯,性感和青涩的特质集中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并最终让她迷失了自己,在冰冷的阿寒湖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些角色都免不了带有着超脱世俗的气质,在异性中有着名为神秘的独特气质,最终都在混沌的内心状态下被自己的心魔吞噬。
浪漫、优雅而又无比脆弱,可能是所谓一期一会的邂逅,也可能是无尽梦魇的起头。
幻灭成花《挪威的森林》之后,我开始着迷于日本文学,日本作家的文字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仿佛能把整个人剥离成最原初的状态,不带一丝掩藏地敞开心灵的世界。“人”的概念在他们的笔下显得无比清晰而动人,人的欲望、邪念、憎恨同那些令人动容的人性闪光点一样突出,我们也由此得以接触那些最为真实的人性暗面。
阅读这些并不完美的人物的离合悲欢,我们如同在和另一个自己促膝长谈,谈真实,谈旅程。
日本文学总是能抓住一些非常琐屑的生活细节,并借由这种强烈的生活共感轻易地诱导读者的情绪。作品中塑造的诸多人物身上都有着一种矛盾的明亮末世感,淡然、平和、井井有条,让内心的荒芜与汹涌在心海中争斗,他们并不介意在下一秒就炫然绽放然后凋亡,一如日本的象征——樱花一般,用生命中仅此一回短暂的盛放交换他人余生中的一抹光亮。
我想这可能即是比以遗憾为美的观点更加决绝的美的告白。
幻灭成花幻灭成花,晦涩、含蓄,饱含末世的绝望,又美得让人满怀再度绽放的希望,宛若夏目漱石的爱:“月が绮丽ですね”那般,给人神秘却也使人心旷神怡。
落笔的时候耳机里正想着手嶌葵的《Moon River》:“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day.”幻灭的美,或许正像有着一期一会的安心约定,所以从不畏惧来生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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