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

岁月好似指间的沙子，在轻轻合拢时，沙粒划过皮肤，总会惊醒淡淡的疼。有时觉得离别很远，却又无处不在。

扎根

不知不觉，我和父亲已然坐在离别的车站，等待着号叫而来，又悲鸣着仓皇远去的火车，憧憬着人们口中无拘无束的大学生活。升学的喜悦仿佛掩盖了分离的悲伤，连鸟儿也一路高亢，一路欢歌。

小时候我的出生仿佛是这个家庭的不幸，带着满身的伤痛来到这个世界，我像是一只刺猬，刺痛自己的同时也迫使别人远离我的阵地，甚至是他。几经波折，刺被彻底拔除。奄奄一息的小刺猬变成了生龙活虎的小兔子。小时候的事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存在，对他来说却是一种煎熬。我不知道有多痛，只知道他总是经常沉思。也许沉思本身就是在感受痛苦，承受煎熬。

记忆中，我总是很容易生病。从小被各种坛坛罐罐包围，而且还很挑食。还记得这样一次对话：“幺儿，猜猜老爸最喜欢吃什么？”说着说着，几筷酸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入他的囊中，“要不要来点呀，很香的哟！”面对他的热情“款待”，一脸惊诧的我无情地说：“不”。他站起身，摇头叹气：“真是可惜了！”。摇的是酸菜的头，叹的是我的气。

扎根

记忆中，我也总是很容易受伤。每个青春期的孩子似乎都有点放肆张狂，把人生的小插曲当成生活的全部。我也不例外。初一时，学校离家很远，需要骑自行车去上学。谁知我是个调皮的小滑头，才刚学会，便不自量力的带人，迎着阳光，欣喜若狂，好不惬意！哪知天公不做美，摔了我一个倒跟头，不幸摔断了腿。他知道后勃然大怒：“活该！哪个叫你手痒！”吓得嚎啕大哭的我立刻闭上了嘴。伴随而来的不是我想象的一味责骂，而是他的悉心照顾。每天来回3个小时的车程，两顿热乎乎的饭菜，饱含了他多少的关心和深情，我不知道。只是我的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父亲冒着蒙蒙大雨，穿越人群和流水的身影，即使风雨再大，也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他不善言辞，像空气一样没有存在感，可是离了空气，我却也撑不了多久……

带着对大学的喜悦，漫步在青葱翠绿的大道上，欣赏醉人的风景，鸟儿引路，欢快前行，沉迷于美丽风景的我并未注意到丝毫的异样。当我察觉时，一抹惺红早已爬上他的鼻尖，眼眶泛红，原来他早已泣不成声。人未远去，悲伤已致，这一径长途，到此结束，满腹的悲伤便如山洪般不可收拾，我未落泪，他却早已满面。那是第一次见他哭，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想象着他老了以后，蹒跚着脚步的样子，不知什么东西又一次哽塞喉咙，迷蒙了我的双眼……

是否，在你的成长里，也有一个寂静的人，在人群中将你的所有悉心珍藏？是否，也有一双你从未察觉的眼，跟随着你，关心着你的一切？是否，在你的田野里，也有一棵蒙络摇缀，直插云霄的苍天大树？他无声，无言，却拼命的扎根在有你的这片土地，很少有人知道他扎的根有多长，也许早已不可测量。

有人说：生命是一片纯白的空地，孤独的人们反复徘徊。而我，永远不会孤独，因为有他——我的父亲。

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是真实的存在，是念想，是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活体。可除了存在在泛黄的照片和不着边际的梦境里，他也在我的心里扎根，会长成参天大树。